迎春肝火冲冲地从灶房夺门而出,站在院中大喊了几声,见没人回应,这才撸了袖子冲了出去。
可这凡事总有例外。自李总管那得了一两赏银后,迎春倒是比昔日更勤奋了,想来亦是晓得现在院子里住的这位爷同畴前那些个油头粉面的都不一样,好生服侍着只要好处,没有坏处,以是于这吃穿用住上,反而更加的邃密殷勤了。
那人声音不大,淡淡的,没甚么起伏。但是小九闻见那声轻唤,却当即便将手中尚未别好的木簪送回了迎春手中,回身朝着书房而去:“公子叫我,这簪子你本身弄吧。”
听闻主子号令,少年脚下倒是迟迟未动。他那黑而清澈的双眼迎上李尧略显不耐地视野,带着些许庞大难懂的情感,随即又捕获陈迹地瞥向一旁的楚羿,只见对方状似偶然地垂下眼去,不再看他……少年眸色微黯,嘴唇轻嚅,终是冲着二人施礼,躬身退下。
“……”小九眉心间沟壑又深。
“……”迎春深吸一口气,白了那少年一眼,俄然有些泄气隧道:“那你还傻站着干吗?还不帮我别上?”
顿挫顿挫,朗朗书声,这静室内一人垂首念着,一人撑腮听着,倒真有几分详宁和悦之色。
管它是诗圣诗仙诗鬼还是诗魔,自那人嘴下走上一遭,活像是被人生生扒了层皮去,的确一文不值。
小九怔怔地,似骇怪于楚羿口中阿谁与世人所述截然相反的唐太宗,好久方才合了册页,瞪大了眼睛呆呆道:“那……公子想听些甚么?”
七言五言,平仄声韵,实在提及来不过是文人间的填字游戏。花鸟风月,春怨闺情……纵使遇见几句差能人意的,笑笑也就过了,远不到叫人丁诛笔伐的境地。
可惜好景终不长,读完董卓袁绍二位,便该到飞将吕布了。哪知小九一句“吕布字奉先”还未落地,便已被那久未言语之人懒懒截断。
书中正讲到贞观治道。太宗知人善任,虚己以听,归美群臣之举皆令后代崇拜敬佩。
“迎春……”正这时,小九却语中带怯地开了口。
迎春年纪同小九相仿,十五六的模样,语态行动都透着小女儿的娇俏天真。眉如细柳,眼如杏核,如果粲然一笑,红润的脸颊上便会陷出两个深深地酒窝来,煞是敬爱。
像是没见着少年胸膛起伏,狠狠深吸了口气似的,楚公子轻描淡写地持续道:“亦无妨,你尽管接着念便是了,我虽不好为人师,但若碰到生字僻字,倒也可为你讲授一二。”
“小九。”
“除武勇外一无是处,吕布传便不必念了。此人轻狡几次,惟利是视倒也罢了……虽说‘食色性也’,但是戋戋侍婢,亦能入得其眼,使之与其私通……此人好色,竟到了如此饥不择食的境地,实在叫人叹为观止。单是想想,便叫人倒尽胃口。”
小九因而拉过一旁木椅,挨着楚羿坐好,这便朗声朗读了起来。
“诶!我说……”
“呵,不知飞白这是要讲授甚么?”
“笨手笨脚的!”迎春撇着嘴嗔着。只是眼角余光瞥着少年那近在天涯的面庞,再垂首,不知怎地,嘴角却不自发地轻翘了起来。
小九手中拿着那一本《唐诗》,亦不再扣问那人定见,便独自翻开册页念了起来。
小九神采便像是吃了颗苍蝇,端着书册的手模糊有些抖。只见那少年双唇紧抿不语,胸口起伏,似正死力压抑着甚么。半晌,只见他深深出了一口气,方这才合上册页,道:“公子既然不喜,那不如换本书吧。”
迎春一怔,回身朝窗外看了看,随即也是一脸迷惑:“诶?怪了,刚才还在内里劈柴呢,如何这会便没动静了……公子,你找他?如果找他,我这便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