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尧闻言面上闪过一抹游移之色,他半晌不语,似是考虑。
李尧拳握酒杯,望向楚羿的目光灼灼,一字一言,掷地有声。
少顷,李尧又浅酌一口杯中酒,方缓缓开口:“我少时镇上曾有一任赵知县,其人酷好笔墨诗画,因与家父交好,遂于我常有照面。当是时,九霄镇上有刘氏、肖氏两大宗族,因祖上反目,夙怨深积,故而相互常有吵嘴挑衅之事产生。有一回,刘、肖两家因争地之事产生私斗,刀剑无眼,械斗之下,两家各有死伤,最后竟是闹出了七条性命。县衙随即派人将惹事杀人者全数押入大牢候审,只是一日拖过一日,数日过后,赵知县还是迟迟未有行动。”
“李大人可还记得楚某曾说过要活得名正言顺?楚某虽对朝堂偶然,却也不肯做丧家之犬。”
李尧直直盯着一脸轻描淡写的楚羿,眉心不由舒展:“飞白,你这是想做甚么?后宫分歧他处,若坊间传出关于贤妃此等流言,且又事关方家……此事一旦传到皇上耳中,结果又岂是你我所能承担?”
楚羿点头。
李尧不语,细细思忖着楚羿话中之意.少顷,他脑中似有灵光一现,蓦地昂首:“……如果皇上不杀方弈,萧贺纵使再如何气急废弛,亦是无计可施。何况事情闹大以后,即便司狱认罪,亦可说是萧贺屈打成招。”
李尧亦叹:“现在的大齐早已不是高祖活着时的大齐,当年随高祖交战四方的武将们皆已亡故。现在放眼朝中,能征善战,勇猛通谋者寥寥二三人。大齐北境,便仰仗着郭氏先人保卫。戍边之将,手握重兵,便如双刃之剑。聪明如皇上,自是不会因为几句流言流言便叫此剑锋芒向内。”
“以后赵知县于登门拜访家父时抱怨连连,言辞间仍旧一副惊魂不决的模样。”李尧挖苦一笑:“贪恐怕死,唯唯诺诺,如同衣架饭囊……这莫非就是通过我大齐层层严选,委以重望的朝廷命官?这二十年来,赵知县当日之态便如烙印般深切于我脑中,乃至我少经常常回想起来,心中便不由愤激难消。我恨本身当日不在赵知县之位……家有家训,族有族规,但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若为知县,定不叫族规家训凌于国法之上,以辱国之严肃!”
李尧一顿,复又道:“此事非同小可,连累甚多,一招棋错,便可招致杀身之祸。你我粗心不得,还需从长计议。”
“当日换囚的司狱两日前已被萧贺擅自羁押,不管他手上是否有确实之证,都无毛病其酷刑逼供……我现在不知动静是否是从那日当值的狱卒口中泄漏。如果,便有人证,那李代桃僵之事无从狡赖。当日狱中换人,我并未出面,故而晓得此事与我有关者只司狱一人。虽说昔日太傅与其有拯救之恩,又与我了解多年,可萧贺刑讯手腕,我亦不是头一遭领教,怕只怕……”
楚羿接道:“至于贤妃……流言止于智者,皇上虽不睬朝政,却不是痴顽之人。且不说贤妃已为皇上诞下一名皇子,就是看在贤妃兄长的面上,皇上亦是要对贤妃各式疼宠的。当年对北狄部族一战,我军以五万人马对北狄一万,竟是全军淹没。最后若非太傅之子领兵出征,绝地反击,将北狄人马尽数杀回北境以外,恐怕大齐边疆早就南移数里。”
“我?呵,于这是非之地,我早已是泥足深陷,难以脱身。倒是飞白……若对这朝堂偶然,无妨便离这些肮脏肮脏事远些。离京西行四百里有一小村,三面环山,一面对水,风景秀美,气候恼人。我于那边有处宅邸,若飞白不嫌弃,那边倒不失为平静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