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神爹爹乌黑的眼带着亘古稳定的清寒投向殿首,双手却在袖摆下越攥越紧,指节泛白。
小鱼仙倌眼中瞳人一瞬,唇角勾了抹极淡的笑,却逸出一缕轻叹,似有万分可惜在心间,“我亦欢乐你。”声音低到不能再低,近乎溶入无声的暮色当中。
一泓秋水萧飒商音过,琴声渐行渐急,铮铮然若金戈起、铁蹄踏,羽音高亢连缀,终在变宫音处“砰!”地挣断一根弦。似一个咒语訇然委地,幻灭无声,殿中诸神突然回神。
倒是凤凰。
爹爹凝重一咳自撑天柱后迈步而出。
“锦觅仙子?”身后有人迷惑唤我,尚将来得及转头,但见一只斑点梅花鹿已然轻巧跃至我身边,湿漉漉的鼻头怯怯嗅了嗅我的衣摆,瞧着我的眼睛圆溜溜地忽闪忽闪。
“润玉大罪,罪不该当背负父帝与仙上为润玉订立的婚约却对锦觅仙子动了凡情!润玉虽非大贤大圣之人,但是亦不齿三心二意之言行,我既倾慕锦觅仙子并幸得锦觅仙子倾慕,便只能将心付与她一人,今后决然不能再与别人结婚,必将违逆与仙上长女之婚约,润玉自知罪无可恕,请仙上惩罚!”
倨傲的眼神蜻蜓点水在我面上一掠而过,了无陈迹。
但见小鱼仙倌摸了摸魇兽的脖颈侧,对我微风细雨一笑,“承蒙锦觅仙子上回所言‘欢乐润玉’,润玉心底感激,能为锦觅仙子效力自是在所不辞。”
小鱼仙倌垂眸一敛,几分神伤,又道:“然,润玉自幼婚约在身,怕是要孤负锦觅仙子一番美意。
爹爹似为所撼,面色凝重深深瞧了小鱼仙倌一眼,“好!本日夜神之言本神记下了!”继而,回回身对我道:“觅儿,走吧。”
怎的好端端提及婚约了呢?不过看小鱼仙倌这般难过,想来婚约上身是件叫人非常自大的事情,遂安抚道:“无妨,便是小鱼仙倌有婚约,我也还是欢乐你。”
一旁仙侍自其手中接过崖琴,凤凰一甩袖在殿首右边次位上翩跹落座,神采淡然。
乐司抱了古琴起家,天青色衣摆一旋,一个傲慢的颀长身影回转过身来。
水神爹爹携了我一前一后步入殿中,殿心当中有一司乐的仙倌正背对我们铮铮吹打,周遭两溜紫檀几案旁诸仙济济一堂,想来正在赏琴。
水神爹爹嘴角一沉,“夜神可知若违此约有何代价?”
小鱼仙倌跪在地上,一派朗朗之言闹得我一团混乱,然混乱当中我却俄然记起一桩不大不小的事情,如若不出差池,我应当算得是水神长女。明显,小鱼仙倌并不晓得这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