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仙倌此番良善之言叫我听着顶顶受用,只是不想小鱼仙倌看起来暖融融的一尾龙,怎的手心倒是冰冷,不比凤凰冷冰冰一只鸟儿手心却热乎乎的。
不过稍稍失神,再回神之时,却见润玉仙倌抚着我的脸,双目深深将我凝睇,好似饮了十来坛子桂花酿普通有些醉神。畴昔向来不见小鱼仙倌这般瞧过我,倒是凤凰偶然会如许瞧我,不知小鱼仙倌现下这是中了甚么魔怔。
蓝衫之人背对着我坐在依廊而坐,清楚是湖蓝色的背影,却叫人想起水墨画中迷路的玉轮,清辉寂寂,津润萦萦,现在他正半挽袖口伸手撩起一串池中水,身前揽了只小魇兽,似在给他洗濯外相。
“所谓读破万卷书,不如一技随身傍。我观这小兽孱羸,怕不是将来会被别的天兽飞禽欺负,遂将我锦氏独门保命之窍传授予它。上天上天奇技淫巧岂止各式,却抵不过一招‘诈死’管用,且轻易学,使起来又便当,直挺挺一躺便可。”我详确地向小鱼仙倌阐发了一番,末端热络问他:“润玉仙倌要不要也学一学?”
宽广的道旁除了偶尔低低飞过的云彩,栽满了姹紫嫣红的奇花异果,走在我前头两步之遥的爹爹忽地停下了脚步,负手看着这些云彩变幻的花草,清冽透明的眼中涌上些许哀思。
爹爹瞧瞧我俩,摆了摆手,“我性喜静,金鼓锣钵的喧哗热烈却消受不来,你若欢乐,自行去听便是。”日头渐炙,天涯虹桥垂垂淡去,爹爹忽而转道:“今晨天界无雨,却怎现了霓虹?”
我有些迷惑,方才听着明显是“一个”,怎的前面又变成了“一只”?不免狐疑本身昨夜没有睡实耳鸣幻听了。
我疾走两步到小鱼仙倌身边,伸手摸了摸小兽的鼻下,气味全无,再拽了拽它的腿,硬邦邦得全然不能转动。掸掸手我扭头对小鱼仙倌道:“死了,僵了。是你弄死它的吗?你为甚么要弄死它呢?”
“觅儿,我本来不欲将你嫁与夜神。”好久以后,爹爹回神回身,开口一言却叫我利诱。
爹爹笑了笑,道:“只因这折子戏没有开端与末端,只取了全剧的飞腾之处,方才没有了那很多抱恨与不快意,只撷取了最灿烂的部分归纳。人生如戏,悲欢聚散,我却盼我挚爱之女人生如一出折子戏,只要灿烂欢愉,没有阴暗哀伤。”
小鱼仙倌收回放在我面上的手,颊上出现淡淡红晕,显得有些局促内疚,失了些常日里的云淡风轻,低头拂了拂袖,恭敬对爹爹道:“见过仙上。”
我绕到后院门外伸手正待轻叩,紫檀门倒灵巧地不推自开,澄练的水池畔三两魇兽回声转头,见到是我复又意兴阑珊地转头围拢在那蓝衫之人身边。
小鱼仙倌握了我的手道:“觅儿贪玩,九重天界太大太广,我怕她忘了归路,遂用水雾搭了虹桥。”略略一停顿,苗条的十指在我手心紧了紧,“好叫觅儿非论何时,非论何地,只要昂首便可瞥见归路,便可忆起这虹桥绝顶另有一座貌不惊人的白墙黛瓦,院中另有一个冷静等待的……”
那小兽双眼一转瞧见我,立时三刻眼白一翻、脖颈一僵、舌头一伸、直挺挺翻身倒在地上死了畴昔。
蓝衫人生生惊了一下,手上一顿回身向我,眸比水清、容比云惬,恰是小鱼仙倌。
爹爹朝小鱼仙倌温暖点了点头,拾了张石凳坐下,眺了眺碧水青竹,看了看闲适安步的梅花魇兽,最后转向我,“昨夜你去哪儿了?”
“我观夜神脾气暖和办事稳妥,实乃良配,是一个能够与之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之人。觅儿既心属向他,便须心无旁骛,如此方能悠长。火神才气虽强,但是脾气至刚且倨傲,久居上位,不为别人所折腰,眼中更不容瑕疵,况其母恶毒,觅儿今后还是莫要去栖梧宫走动,莫要伤了夜神的心。”爹爹将我头上凤翎取下放在我的手中,道:“此后莫再随身带此物,牢记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