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君只得抿抿唇道:“本日,母亲令我带着礼品去了周家,因为……母亲传闻周姐姐不晓得为甚么得了病。”
忽自林中现身数人,皆手持三尺长剑,月下寒光似水,齐齐指向杜羽。
“蜜斯!”一旁侍立的莲蕊仓猝回房取了药匣与她敷药。
杜少珏如有所思隧道:“既然病了,那婚事今后延一延也行。”
莲蕊低头退出了书房,素君这才缓缓站了起来,踱了几步,抿抿唇道:“二哥克日可有去周府拜见?”
莲蕊不及提灯,只得紧跟着素君的脚步,恐怕她走路跌一跤。
“是么,那你见到了么……”杜少珏问得有些心不在焉。
杜羽脚步只要半晌停顿,便头也不回地拜别。
一群人便都进了院内,寻音叮咛侍女备水备衣,素君进了书房坐着,等杜少珏盥洗结束进了书房,她还是一副呆呆地模样坐在窗边。
杜少珏眉头只微皱一瞬,便道:“上月去送了节礼。”
当时他便心生怅惘之意,帝王之怒,如翻云覆雨,杜氏虽是三百年门阀,根底深厚,谁晓得哪一日会不会变成旁人的拦路之石而不除不快,若大树倾倒,只怕亦是落得暴尸于野的了局。思及此,杜羽满心凄惶,贵爵将相,亦不过黄土一陇,来日朽没残落,那里又管得甚么身前霸业身后之名。
杜羽眼睛微眯,寒光隐现,他谛视着胥长陵,胥长陵面庞阴暗,他就这般站立,风吹扯着他的衣袂,衣上金丝银线的绣纹熠熠生辉,他如站在至高之巅,凌然高绝。
杜少珏微叹一气:“不知母亲有何筹算?”
素君摆摆手,伸头却看向远处杜少珏的院子,将袖中的绢帕随便裹了裹手指,同莲蕊道:“你看,是二哥返来了吗?”
这天下,终有一乱,不管是帝王还是布衣,都是运气之局中微不敷道的棋子,而他,从不甘心为一枚棋子,不管是天还是命所必定!
燕梧心……燕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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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君忙回神,一时捏紧了手帕,先道:“莲蕊,你出去。”
“让他走。”胥长陵开口。
素君点头:“我不晓得,但是我老是心中不安,二哥,如果你同周姐姐的婚事有变,父亲现在又告病在家,我传闻陈王在朝中几番咄咄逼人之势,连圣上都不得不避其锋芒,现在孟家已然病笃之态,我们家只怕也会落入伶仃无援之地,我……”
彻夜乌云蔽天,右相杜府后院绣楼之上,传来阵阵断断续续的琴音,只听一阵疾弦响过,一声噼啪之声,已是弦断音止,素君蓦地收回击,那断弦还是打在她手指上,沁出了一丝血痕。
杜少珏轻道:“哦……”
他蓦地拉住了奔马,马声顿时嘶鸣,似要响彻六合普通。
“二哥……”素君出声,迟疑好久,才接着道:“实在,是母亲传闻周姐姐仿佛不在京都了,婚期将近,又别无变乱,周姐姐却不晓得去了那里,母亲有些不安,周家还一副遮讳饰掩的模样,才令我去探一探的。”
她名动天下之时,他不过是个白衣少年,她死于凉台之上,闻得满街扼腕感喟之声,却无人敢替她收一收尸身,即使冠盖满京华,却落得这般苦楚。
杜少珏无声,他天然晓得素君的话中之意,但这些事,岂是她只要忧愁能够处理的。
莲蕊盱起眼睛向那边看了看,不太肯定地点头:“看有灯出了二公子的院子,应当是寻音姐姐去接了吧。”
他不由苍然大笑,转头看已是极远的桓都城墙一瞥,伏身在马背之上,笑得六合亦为之变色。
素君轻叹:“二哥,你们男儿在外横刀立马,莫非都当闺中女子是安乐繁华么?你几次说甚么这与我不干的话,只是这怎能真的无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