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好看书,写字,作画,陆停于此倒是一窍不通,初初结婚,两人老是鸡同鸭讲,说不到一块儿。
“静婉吾妻,克日读《十国春秋》,钱武肃王与妻书:‘陌上花开可缓归。’江南好景,然陌上花开,阿婉可缓归否?”
本来他并未有以聘礼作价轻贱她的意义,不过是因着没能听懂她所引之典,胡乱应对,才生出牛头不对马嘴的曲解。
周静婉也会给他复书,可常常复书,定要先评一番他先前来信所书的诸多讹夺。
“太用力了,轻缓一些。”
周静婉也不点破,只重新铺了纸,又翻开一卷《论语》:“夫君可想同我一起习字?”
“贩子传言,岂可尽信?”周母嗔了她一眼,又望向坐在主位的周父,“老爷,我瞧那陆殿帅模样周正,人也谦逊,不像甚么凶神恶煞之徒,且这般年青就成了天子近臣,想来颇具才调,老爷与人同朝为官,平素可有打些交道?”
然明檀与白敏敏好一番劝,还拿当初她为定北王殿下说过的话噎她,她心中摆荡,勉强应下牵线,于大相国寺中与陆停见了一面。
她身子弱,吃得平淡,可陆停嗜荤重油,两人用膳总得摆上一大桌子,菜色布得泾渭清楚;
畴前她长姐周静姝低嫁李司业府,母亲就一向心有不满,这些年长姐与姐夫恩爱如初,除无子嗣外,日子过得也算和美,然母亲始终以为,周府嫡女,合该配得上更权贵的家世。
“天然是有,”周静婉轻声细语道,“父亲读万卷书,也不敢平话中之义皆明。其间长进,不在一时,亦不成操之过急。”
陆家累世高官,然因拥立当今圣上招来灭门惨案,仅余陆停逃过一劫,是以渊源,陆停深受圣宠,弱冠之年便身任殿前副都批示使,官居三品,统领禁军,乃无庸置疑的天子亲信。
不见还好,这面见完,她更是不肯相嫁了。那厮心狠手辣又目中无人,竟觉得多给些聘礼便能娶到她,高傲!傲慢!俗不成耐!
她写完搁笔,拿起纸张吹了吹,忽出声道:“夫君,你来一下。”
“年纪悄悄,位高权重,前程无可限量,我瞧着这陆殿帅还算不错。”陆停求亲当晚,周母在膳桌上对劲道。
周静婉点了点头:“《南华经》难读,我不通其义,便多写几遍。”
回府后,周静婉神采如常,与陆停一道用了晚膳,沐浴换衣,立在桌案前习字。
厥后她也问过,明显求亲前只见过一面,他为何就非要娶她,陆停想了想,改正道:“不止一面。”
周家的女人不愁嫁,周静婉及笄后,来府求亲者络绎不断,不过都被周母以“小女年幼,还想多留几年膝下承欢”为由给挡了归去。
周静婉与陆停的婚事很快便定下来了。
……
抱着新娘上轿的路很短,他垂首,望着流苏摇摆的大红盖头,用只要两人才气听到的声音慎重承诺道:“阿婉,我陆停,定会用下半辈子,来弥补本日欠你的十里红妆。”
那信上笔迹歪倾斜斜,写得实在不忍直视,然言辞非常诚心,三两句话便能解释清楚的事儿,翻来覆去写满了两张纸,周静婉读着读着,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不尽之处亦无需加添,重写便是。”
两人闹得最凶的一回,便是靖安侯府出事,她也心知职责地点,皇命不成违,却忍不住将气全都撒在陆停身上,陆停不驳甚么,任打任骂,她不睬他,他也要不时候刻跟上来。
在严师催促之下,陆停写信的水准很有晋升,可这信一封封来回三月不足,却始终不见人归,陆停终是耐不住性子,略催了一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