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久瞧着他好久,似有若无地笑了一笑:“世子倒是大胆。”
进了院子,张有德先是恭恭敬敬地向洛骁行了一礼,而后才开口道:“主子先去屋外向太子通报一声,还请世子且在此处稍后半晌。”
行至东宫时方才卯时初,天气还未亮全部东宫倒是灯火透明。下了肩舆张有德引着洛骁进了东宫,随即便直接带人去了太子读书用的西配房。
第四章
闻人久居高临下地看着洛骁即使跪着,却也还是挺得笔挺的背脊,好久,微微弯起了唇角伸手将洛骁虚扶了起来。
“恰是。”洛骁停了步子,也微微地笑了一笑,“不知公公……”
洛骁思及宿世被本身更调的那一卷德荣帝遗诏之上明显白白的闻人久三字,微微垂了垂眼。
闻人久闻言稍稍垂了眼,只拱手行了一礼,低声应道:“臣,明白。”
宫里头的皇子们到了年事都是要一齐去太学院读书的,但因着德荣帝顾虑太子体弱,毕竟还是免了他劳累驰驱之苦,只专门请了翰林院学问最好的严太傅日日前去东宫为太子讲学。而洛骁身为太子伴读,便也天然留在了东宫享用此等殊荣。
闻人久又是深深看了一眼站于院中的洛骁,见他礼数全面并不昂首,眸底快速划过一丝思考之色,随即背过了身子,淡淡道:“已是卯时一刻,再过半柱香严太傅便该来讲学了。莫要再在这里担搁时候,世子且先随孤进屋罢。”
与影象中普通无二的眸子令洛骁一时竟有些不知身处那边,但随即倒是立即将不该外泄的思路且都收了返来,微浅笑着道:“并非殿下姿仪有损,不过是臣下粗鄙,从未有幸得见如殿下这般天人之姿,一时之间有些失态罢了。还望殿下恕罪。”
“主子姓张,不过是服侍在太子部下的小人物,实在不值一提。”张有德将洛骁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遍,“太子体弱,见不得风,本日没法亲身驱逐世子,心中甚是可惜,是以这才特地谴调了主子过来为世子带路,”收敛起眼神,笑着微微弯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东宫内太子已备上了上好的苗疆贡茶候着,还请世子爷上轿罢。”
洛骁涓滴未曾闪避闻人久的视野,他抿紧了唇,而后慎重地一字一句道:“殿下若以国士待我,臣自当紧随殿下,以国士报之,不敢有违半分。”
张有德将手中的灯笼交给了一旁跟着的小寺人,便径直走上了台阶进了屋子里去,然后,不过半晌,便有一人披着薄裘推了房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张有德按着袖口里的金锭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听着轿内洛骁出了声,便将心机却也被全数按捺下了,只尖着嗓子高呼了一声:“起轿!”言罢,一世人便浩浩大荡地往着东宫赶了畴昔。
世人皆道太子身子孱羸,又无甚支撑权势,便是有了太子头衔,到底也是难登大宝。但他却晓得,这么副纤薄肥胖、仿佛一只手便能捏碎的身子里毕竟是藏了颗如何样灵敏狠辣的七窍小巧心。
四肢被缚在刑架上,那人微微垂着双睫,被盗汗渗入的发垂在脸侧,更加显得他神采白得恍若透明,映着那殷红的唇,竟媚色迫人得几近妖异邪气:“以江山为赌注,成王败寇,孤志愿赌伏输。”那人忽而笑着抬眸望他,深玄色的一双眸子恍若能直直看进民气底里去,“却不知已为新帝打扫统统停滞的洛卿……在孤身后,究竟另有何用处?”
便是那般无天时无天时更无人和的窘境里,若不是他到处细心,几次三番也几乎被此人要了命去。
――但毕竟还是他亏欠了他一个江山。
早在十余年前,德荣帝便因着顾恤季子畏寒而耗花财帛无数为全部东宫铺上了地龙,到了酷寒之时,全部皇城也唯有太子这处还是暖和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