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德将手中的灯笼交给了一旁跟着的小寺人，便径直走上了台阶进了屋子里去，然后，不过半晌，便有一人披着薄裘推了房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宫里头的皇子们到了年事都是要一齐去太学院读书的，但因着德荣帝顾虑太子体弱，毕竟还是免了他劳累驰驱之苦，只专门请了翰林院学问最好的严太傅日日前去东宫为太子讲学。而洛骁身为太子伴读，便也天然留在了东宫享用此等殊荣。
闻人久居高临下地看着洛骁即使跪着，却也还是挺得笔挺的背脊，好久，微微弯起了唇角伸手将洛骁虚扶了起来。
“狡兔死，喽啰烹。”声音明显清冷却因异化着笑意而放得分外低柔，“洛卿，孤且鄙人面等着见你的了局。”
眼神倒是腐败开阔的。
“世子信赖于孤，孤自当以国士相待于世子，”闻人久抬着眸与洛骁对视着，瞳内的沉色被纤长的睫半遮半掩，声音却低缓轻柔，“只盼世子千万莫要孤负了孤的希冀。”
闻人久瞧着他好久，似有若无地笑了一笑：“世子倒是大胆。”
“世子何故紧盯孤不放？但是孤姿容有损，失礼于人前？”闻人久正玩弄着书案上的笔墨，忽而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洛骁，眸色黑沉，出声淡淡。
“如此，”闻人久忽而笑了，夙来冰冷的脸，这一笑却让眉眼皆妖丽起来，“孤便放心了。只望世子千万服膺本日所言，今后也莫要懒惰了。”
“主子姓张，不过是服侍在太子部下的小人物，实在不值一提。”张有德将洛骁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遍，“太子体弱，见不得风，本日没法亲身驱逐世子，心中甚是可惜，是以这才特地谴调了主子过来为世子带路，”收敛起眼神，笑着微微弯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东宫内太子已备上了上好的苗疆贡茶候着，还请世子爷上轿罢。”
洛骁点了点头，只应道：“有劳公公。”
进了院子，张有德先是恭恭敬敬地向洛骁行了一礼，而后才开口道：“主子先去屋外向太子通报一声，还请世子且在此处稍后半晌。”
早在十余年前，德荣帝便因着顾恤季子畏寒而耗花财帛无数为全部东宫铺上了地龙，到了酷寒之时，全部皇城也唯有太子这处还是暖和如春。
竟是一语成谶。
“君若为太宗，臣当作魏征。”洛骁掀衣而跪，低头沉声应道，“赴汤蹈火，唯死罢了。”
“旁人面前自是不敢的，”洛骁缓缓道，“只因臣下坚信殿下终将成为一代明主。而明主不掩人之美，可知殿下必定不会因臣下一番肺腑之词而见怪于臣。”
“公公，起轿罢。”
“恰是。”洛骁停了步子，也微微地笑了一笑，“不知公公……”
洛骁微微一怔，随即抬了头去看，却见那音色清冷的少年人微微勾了唇角，只将些微闪动的笑意印在眉眼之间，乍一看，竟有一种惊人的艳色劈面袭来，稍稍垂了眼并不敢多看，只拱手道了一声：“太子谬赞。”
行至东宫时方才卯时初，天气还未亮全部东宫倒是灯火透明。下了肩舆张有德引着洛骁进了东宫，随即便直接带人去了太子读书用的西配房。
――但毕竟还是他亏欠了他一个江山。
“但是平津世子？”张有德笑眯眯地问道。
但不过寥寥几次比武，印象倒是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