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紫兰神采青白地退了两步,被她娘姜氏扶住了,两人都一脸惊奇怒容瞪着红珠。就连本来领不关己一脸冷酷的朱伯修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有些惊骇。
李氏稳住心神,移过眼睛看向朱桂达,当真寂然问:“大哥,你给我一句话,有没有让我女儿代嫁这一回事?”
这一两年朱老太太更加宠嬖朱伯修,朱桂达和姜氏也不时催促他,竟让他一年到头留在书院,一则读书二则奉养先生,只愿朱伯修博个好出息。从这迹象红珠也能猜得,约莫朱家是极其看重那婚事的,恐怕出甚么忽略。
朱老太太满脸厉色,目光掠过红珠这个硬骨头,盯着李氏就骂道:“好啊,这是一家子来肇事,用心来闹我了不成?真是搅家精,不闹得家务宁日就不消停,讨了你这个媳妇真是倒了霉,我那小儿说不得就是被你害死的!”
他游移半天,不答是也不答不是,只说:“……是我不对,是我没当好这个家。”他叹了口气,软着语气说:“我晓得你们是伤了心了。先前都是……我一时想差了,甚么代嫁都是胡说的。我跟你们赔不是。这搬场的事,就不要提了。若你们如许搬出去,是让全城的人看笑话,戳我的脊梁骨啊!”
红珠怒极而笑,回说:“奶奶,那也是学得你!”她冷哼一声,转头又让李氏和程文涵出去,“娘,文涵,这儿统统人都在,我们就来分辩个明白。”
朱桂达被向来和顺的弟妇和灵巧侄子这么一问,顿时神采涨红,惭愧的不敢抬眼与他们对视。先前虽说他没应下,但也没能劝妥朱老太太和姜氏,他只是迟延……这,毕竟是他的错处。
红珠有一回传闻,那蒋先生不但收了朱伯修做入室弟子,就是他的婚事也想替他做媒。论起来那还是程桂棠刚去不久的事,当时得知蒋天赋生心做媒,姜氏内心是极欢畅的,但顾着端方,却也不敢顶着亲叔叔的热孝给朱伯订正婚。转头蒋先生也说少年人还是读书要紧,不急着结婚,这婚事便只是口头说过,到现在也没露个准信。
“你不阴不阳的胡说甚么?”朱老太太大怒,“你今儿是吃了大志豹子胆了,句句顶撞,你当朱家家法是安排吗?看我不打死你!”
此时她内心真恨不得去撕朱紫兰的嘴,但面上又要冒死忍下了,断不能认下程家人说的事。她吃紧地呼吸几下,怒骂道:“好啊,你这是来撒泼了,姐妹间胡说几句,你就要咒她死吗?”她讨厌地看了眼红珠和李氏,“甚么人生的甚么种,看看你这张狂暴虐的模样!”
她这番话一说,屋里世人不由都变了神采。
便是朱老太太再硬气,也被程家三人的神态吓了一跳,神采跟着变了变,很快又调侃道:“好啊,这一回两回就拿个‘死’字来逼我!我这儿就是毒蛇猛兽,还是我的好亲儿媳啊,给她住供应她吃穿,不思图报就罢了,现在还见天儿就说我要逼死她!我看不是你死,是我死!”
朱老太太立马恼了,指着她怒道:“你发甚么疯!”
红珠这儿行动挺小,但还是被朱老太太发觉了。本来朱老太太见红珠也没问一声就推开了门大大咧咧地走出去,内心早活力了,再见红珠如有所思地打量朱伯修,就更恼火了,顿时恶狠狠地横过来一眼,喝问道:“你出去做甚么,这儿筹议闲事呢,你另有没有端方了?”
这朱家堂屋不大不小,正北墙上挂了一幅喜鹊闹梅丹青,两边是对喜联。下头摆了张条案,放了一个香炉。条案旁各放了高椅,底下对称横放着四张文椅,作待客用。而屋子西南角放着一张八方桌椅,常日用餐便在此处。东南墙面隔搁着一架多宝阁,上头放着几件安排。看着不似底层商户,也不似那等有秘闻的诗书人家,便有些不伦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