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已经半夜了,乐无忧吹熄蜡烛,躺在床上展转反侧,始终没法入眠。
“甚么好东西,”钟意不欢畅道,“人,当萧洒负剑、尚义任侠,要么活,要么死,要么哭,要么笑,要么爱,要么恨,尘凡滚滚,称心恩仇,当一个活死人苟延残喘,的确不配为人。”
温润如玉的风满楼主柴惊宸,平生别无所好,唯掌中剑与酒中欢,闻言顿时斯文扫地,开阳出鞘,眼瞅着就要大义灭亲。
“岂止君子不消,”钟意道,“任何一个大活人都不该用它。”
只听一声闷哼,一条鬼影从窗口疾射而出,半晌以后,迷雾垂垂消逝。
钟意抱够了,感觉再抱下去就要挨打了,才在他衣衿上亲了一下,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拿起火镰点亮灯烛,两人看向满地狼籍。
钟意点头,撕下一块衣料包裹停止指,捡起了地上散落的兵器,淡淡道:“阿忧晓得这是甚么吗?”
“你现在欢畅了!”柴开阳咬牙切齿,“告发精!”
“吾令凤鸟高涨兮,继之以日夜。飘风屯其相离兮,率云霓而来御。纷总总其聚散兮,斑陆离其高低……”
“我投诚!投诚!”乐无忧固执地一只手撑着身材,高高举起另一只手,大声道,“就是他干的,他还偷喝了太禧白、竹叶青、金盘露、莲花蕊……”
乐无忧:“……承蒙厚爱。”
乐无忧听完他的话,张了张嘴,没有再说甚么。
“……嗯?”乐无忧怔了一下,俄然见对方身材压了过来,快速提起一口气,却没有躲让开。
钟意扑畴昔一把抱住乐无忧,冲动道:“啊啊啊阿忧你救了我一命,我要以身相许!”
“这类事情我一贯不居功,”钟意道,“不过看这个范围,如果不是对方低估了你我二人的气力,那就是他底子没想到要杀了你。”
冰冷的手指被他的掌心攥住,暖和从指尖垂垂上爬,传至眼角眉梢,传至四肢百骸,乐无忧怔怔地看着钟意,从他点漆般的眸子中看到浩大如海普通的自傲和对峙,不由得心性果断下来,悄悄点了点头:“嗯。”
“用沙子覆挡住再打扫,得深埋措置才行,”乐无忧无认识地摸摸被他亲到的头发,说道,“不过,是谁买了万鬼坟的杀手,来要你我的性命?”
乐无忧一转头,看向欢然轩的方向大呼:“我晓得你前次偷喝了师父收藏的桑落酒,还给灌归去半坛刷锅水……”
“这……”乐无忧不由得怔住了。
乐无忧面无神采:“雪照云光诀。”
“该开口的是你!”柴惊宸吼怒,“柴开阳!你给我倒立!二个时候!不,三个时候!四个时候!!!”
一个阴沉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开阳,他说的对不对?”
“你觉得我不晓得你做过甚么吗?”乐无忧坏笑。
又一个鬼影朝床前抓来,手上的利爪带着浓厚的血腥,钟意身法如电,迅疾冲来,凌厉一剑,将鬼影的利爪齐腕斩断。
“怪你!”
“不管,都怪你!”
“折个屁!”一声峻厉的斥责从欢然亭中响起,乐其姝拿着一个新奇的莲蓬边剥边吃,闻言当即伸出一根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指,远远指着他痛骂,“开阳偷酒,你绝对是虎伥!先知情不报,后卖友求荣,你给我罚五个时候!不准吃晚餐!”
中午的艳阳重新顶倾泻下来,两个少年并肩倒立,汗水从脸颊滑落下来,在地上聚成一片潮湿的水痕。
“你好好检验,吃甚么吃啊,”柴开阳三两口将西瓜吃完,舔舔嘴角的甜汁儿,在他面前岔开两条长腿,弯下腰去,大笑着看他倒立的惨状,乐得嘴都歪了,“我为甚么要倒立?本公子既不会偷乐姑姑的胭脂送柳女人,又不会用她的照胆削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