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是亲戚么?可如果亲戚,一家子娘子郎君,又岂会只叫她?
七娘至妆台前落座,一时屋中丫头弄粉调朱,拣金捧玉,忙而稳定,也是惯了的。
“小娘子资质聪明,假以光阴,才学必不输男儿。”
“谢氏七娘,见过陈小先生。”
“酿儿啊,到底是你拘束。本是一家子亲戚,也确不必如此,只千万莫纵了她才好。”
“七娘,来,见过你的新先生。”
“父亲!”七娘撒娇道。
本来这便是新来的先生。按着父亲的性子,还当他请了个老学究来,谁知竟是位年青后生。
裙带盈盈一系,压了个翡翠禁步,外又罩件艾绿窄袖小袄,是时髦的八宝纹。再戴了串珊瑚璎珞,更显得光彩照人了。
只见阿珠与环月,一个提了绾色大氅,一个捧了紫铜手炉,服侍七娘出门。
七娘方回了个万福:
不待七娘思考,金玲已领着她进屋,琳琅与环月留在外边。
阿珠向来不慎重些,因是去朱夫人处,便留她在家,只琳琅与环月陪着七娘。
正说着,琳琅便拉着七娘起家打扮。
他头戴儒巾,约摸弱冠年纪,周身自有一股冷僻与傲气。七娘只觉面善,一时却想不起。
“他是你陈姨娘娘家的侄儿,今后你跟着他读书。”
内里的软锻牙色小衣拿金线攒了满地折枝花,又见下系一条茜色挑线裙,洒了泥金梅斑纹样,倒应和着衣上的婢女。
本来那陈酿本是上汴京备考的,恰是次年的省试。只是他姑姑陈姨娘在此处,倒不好不来拜访。
“门生痴顽,并未曾背来。我又分歧先生普通考科举,读书不过是明理,大是大非,想来也不是背出来的。”
七娘瞧了那衣裙,点点头,几个大丫头便服侍着她换衣。
大老爷方笑道:
七娘原想午后拉了八娘逛园子去。想来她一个小娘子,见不见客又有甚么要紧?那些夫人娘子们,她是最不耐烦对付的,偏母亲总叫着她。
“虎父无犬女,小娘子见着是个有灵气的。”陈酿道,“只是不知小娘子现在读甚么书?”
“是,夫人。”
罢了,大老爷便叫七娘归去安息,筹办过些日子上学,倒与陈酿聊了好久,还留他用饭,瞧着颇是看重。
“学业当然要紧,针线之事也不得落下,到底是小娘子,晓得么?”
“可不是!”金玲边走边道,“客人亦来了,大老爷看重呢!”
“陈小先生?”大老爷忽笑道。这个女儿果是古灵精怪,添了个“小”字,这先生不像先生,亲戚不像亲戚的。
本年梅花极盛,老夫人便着人制了香给七娘熏衣。平常薰衣的香料虽是宝贵,到底少了份心机。哪似这,行动间花香细细,自有一番韵致。
“晓得了,母亲。”
“快!娘子的大氅、手炉!快些!”
亲戚?七娘不解地望向父亲。大老爷捋捋髯毛,走下来,将七娘带到那后生跟前,向她道:
当时谢府虽欠比现在显赫,到底是官宦人家,总多几分面子。
七娘这会子倒显出官家闺秀的骄贵与率性来。
朱夫人见大老爷高兴,心中也欢畅,只是不免叮嘱一句:
七娘目不斜视,恭恭敬敬向父母行了万福。虽说她常日里调皮,外客面前却也自有一番大师闺秀的气度。
她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可这通身的穿戴,又岂是平凡人家可比?
她只见父母端坐于上位,一旁果是坐了个男人。
想来畴前姑姑最是疼他们兄弟的,自姑姑出嫁,也常有手札来往。来时大哥特地叮嘱了,说是来看看姑姑。多年不见,也尽一尽他们兄弟的孝心。
她倒也安然,只俯身一福:
只怕卖了陈家的酒坊,也抵不得她身上一尺绫罗。再看她端倪样貌,行动间很有仪态,想来定是养得极娇贵的。这又不知是多少人自小服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