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惑地望着她,她拉我坐下,叮咛丫环们重新递茶,才固执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mm心善,还是要防备一二的。四姨太毕竟这里乱了。”她指指本身的额头,又看了我腹中说,“mm毕竟是怀了身孕。姐姐或是多心,不过,谨慎驶得万年船。”
隔了昏黄的光芒,我只见慧巧的眸子里流溢着哀伤的光影,缓缓点头,尽是感慨。我却感慨她的心细如发,她竟似是最体味致深的。任何庞大的事情只要到了她这里,便立时能有个见地。
画兰看似轻易,或稀少或稠密的兰叶却最是难画,见她几笔挥就一幅空谷幽兰图,我心中好生敬佩。那作画时安适的神采,如玉的容颜略显蕉萃,鸦鬓轻垂,看得我心波里一阵阵的冲动。
淡烟流水画屏幽,安闲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我一时被她说得鼓起,她急得去替我研磨铺纸。我却俄然手痒那一心沉迷的油彩画,便叮咛她取来画布油彩,支开画架在花丛,提笔作画。墙上的西洋自鸣钟滴答滴答的响着,光阴流逝。那厚重的油彩素净,在我笔下一一铺展,一层层,将面前的兰花搬上画布。
由此便扳话起扬州,那明月,兰花布青衫划子娘摇橹江上唱的渔歌。
“老爷也气,腹中的也是他的骨肉,如何能不怒?恰好四姐姐失了孩子后脾气大乱,反抱怨是老爷的不是。老爷本就有这块芥蒂,如此一来,岂不情分更淡了?”
金错博山炉内袅袅飘着伽南沉香气味,淡淡的甜美,夹着兰气入鼻。我责怪地对冰绡说:“如何焚起沉香了?不是早警告过你,这沉香的气最不能同花香稠浊的?”
我正要说甚么欣喜她,却见她也不恼,只淡淡一笑道。“也是,想是我多虑了。澜儿既能如许想,便是最好的。”
我笑了说:“米襄阳的字,飘逸出神。比起他的字,漪澜倒是更赏识他的江南山川,‘米氏云山’,烟云雾景,天真平平,自是天然。”说至此,忽觉话多,自嘲地一笑敛住话题说,“或是漪澜是江南人氏。只是姐姐的画也颇见功力的。”
我听得心内寒噤,人同此心,现在反是物伤同类兔死狐悲了。
冰绡手拢朱雀灯,伴我在兰花丛中取次环顾。公然这些金丝墨兰这些日有着四姨太经心庇护,畴前些时那一蹶不振奄奄一息,已是现在的婀娜生姿,伸展清丽。烛光流映,花瓣莹透如玉雕,朝气勃勃,看得我喜不自胜。
冰绡说:“蜜斯,好久未曾见蜜斯作画了。在扬州时,蜜斯最是爱画兰花的,何不再画一幅?”
我面前一明,多了几分欢畅,那岂不是离我家颇近,或是哪日洗砚湖水边,落英缤纷的湖水,我的墨恰流去她浣衣处,依约能见一抹水墨痕。
“你那里懂这兰花,本是深谷深山不食人间炊火的,更不屑同尘寰的繁华香去争些甚么。一入朱门,真不知是她们的福还是祸。”
惺惺相惜之意令我情不自禁的同她靠近,我凑去抚玩她的画,为她研墨,待她画就,我捧起对了光处赞美不已。只见那画中兰草浓纤得度,浓淡宜彰,意境清幽概如出尘。
她的话令我心下沉吟,慧巧的意义是怕她掉了孩子会记恨我有吗?或是慧巧姐姐见我同她交好,妒忌了不成?想到这里,我反是捏了帕子道,“姐姐怕是多虑了,这屋里没有的……又不但四姐姐一个……”话一出口,我立时悔怨讲错。慧巧姐姐嫁过来多日,不也是无所出吗?我本偶然伤她,只怕这话她听了去又是不一番滋味。
“扬州,二十四桥明月夜,我家便在瘦西湖旁。”我倒是有些欣喜。
“好一幅空谷幽兰图!南宋赵子固(注一)的笔法神韵,花叶劲翠,笔尖逼真,沉着圆活,秀雅超脱,非韵度出尘者不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