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戳到我的把柄,我割舍不下腹中的骨肉。可这兰花又何辜,反被我暴殄天物般白白华侈了去。
他一笑,翻身躺回枕间,头枕动手臂不屑道:“哪条国法说不准大臣同老婆亲热?”
如饥似渴的眼眸,整齐离乱的光影,宝帘刷刷地响,我的心噗噗地跳。但是时候男儿都是如此讨取无度,我羞恼道:“都折腾人家一夜了……”想说一句,“便我受得,你儿子怕也受不得这番闹了。”这可真是,“甘作一身拼,尽君本日欢。”
“只是这味道……”致深游移,我却笑了说,“花肥尚且有异味,无妨。这花本是因为漪澜一时髦起才遭的罪,若不治好,漪澜于心不安。”
致深拉着我的手,悄悄对我低声,似是宽解般:“晴柔的孩子掉了后,就变得疯疯颠癫了。”
到了傍晚,我还在踌躇如何将这花盆中的蚯蚓挖出,四姨太却姗姗而来,带着的两名丫环挑了一竹筐的黑土和各色金陵雨花石。我忙上前见礼称谢,她却淡淡地无言,拢了袖蹲身在花盆旁,手脚敏捷地将那花移盆松土换土。未几时,土盆换妥,她目色表示丫环们将土撤去,又浇了些汁水,虽有淡淡的异味却不刺鼻。行动洁净利落,显是非常纯熟。我感激地凑去她身边蹲下,道一句“多谢四姐姐了。”
丫环挑了帘子,她莲步轻移入内。在瞥见满眼兰花的一瞬,我清楚地在她脸颊上发明那种离水的鱼儿瞥见**的欣喜。她几步上前一撩裙幅蹲下,顾恤地悄悄抚弄那兰花。一手捧着兰叶,一手拔下头上梅花亮银簪,在花土中戳弄,那心无旁骛的模样很有些古怪。
他揽住我的肩,轻声说:“能进了你的兰闺,也是这些花儿的福分!”
推开窗子,阳光洒落满地。我记取天井内兰花葳蕤生姿的满园秋色,急于看一眼,吸一口晨光中兰花儿的暗香。那深谷中高洁清雅的花,现在进了朱门,不知如何呢?
四姨太这才眸光一转,高低打量着我,叮咛道:“这花不宜挪去天井,兰花喜阴不喜阳,不宜日曝,不喜枯燥。”
我心下一惊,“他”又是谁?莫不是他深知我被推落水,得知九爷救我?再细想,不该,如果他得知昨夜的统统,不该如此反应。但是我又该如何解释九爷是如何讲给我听的?他但是会生疑?
晴柔是何人?我缓缓抬眼望他,尽是迷惑。
致深指了屋内说:“你素爱养兰,且为澜儿看看,这些花,是如何了?”
她眸光微动,脸上笑容如有若无,不置可否,向致深深服一礼告别而去。身影清冷,如日光下一抹雪痕。
俄然一个动机闪现在脑海,不觉地发起:“何不请方老中堂赐名?”
她冷冷地说:“兰花最嫌蚯蚓伤底子。花如人,底子一伤,甚么就都没有了。”
我心下一惊,她这是何意?致深严峻地问:“但是要将这花移去天井为妥?”
“不过一夜的工夫,就耷拉了头,这该如何是好?”
我反是偷笑,天光垂垂将曙色一线投在窗纱上,他呢喃般感慨:“水晶帘里玻璃枕,暖香惹梦鸳鸯锦。”
致深说她掉了孩子?我蓦地记起,是了,初入府时曾听人提及,四姨太昔日是住在我这水心斋,因她本身不慎滑倒掉了孩子,便变得疯疯颠癫的搬出了水心斋。这么说来,她竟是这院子的旧仆人,还是在这院子中掉的胎。想到这里,我内心顿时添了些凉意,阴阴的寒气从地底向上泛。
“不求此生繁华繁华,但求他一世安宁,不如,这孩子就叫‘安儿’吧?周循安,可好?”他自话自说,我冷静地随他念着“安儿”,仿佛那敬爱的花生般白白胖胖的孩儿就跃然面前。安儿安儿,我满脸绽放桃花般的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