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中流出一份淡然:“我么,周府的繁华闲人。常日里,得天下英才而教之。”
看他那自傲的眸光,月色流华下透出温和温润的光彩,我淡然地一笑,接过那狗尾巴花小兔,晃来晃去的把弄。
那方居正老中堂是一代大儒,三朝帝师,天下士子无不对方夫子的学问文章更有品德时令佩服得如众星仰月。昔日在家中,爹爹最是敬佩方夫子的才学为人,更因方夫子也是扬州人氏,就更是推许。方夫子的文章,我自幼耳熟能详的。
“九爷何必妄自陋劣呢,孔夫子也是教书育人的至圣。”我反去开导他,便健忘本身的宽裕。他微微一怔,旋即淡笑。清风掀起他衣袂飘舞,如白鹤立在水池边,展翅欲将飞而未翔。
他看着我,清冷的笑意挂在苦楚的脸颊上:“怀铄本还在自怨自艾,殊不知比起大哥,怀铄便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他叹口气说:“人生不快意者,十之八九。无关繁华贫贱,便是帝王都有诸多无法,更何况你我凡人?”
只他挚诚的目光,清澈如山泉溪涧见底,不似包含心计。
我听着,考虑着,由着他的感慨去想,虽不大真懂,多少也体味几分他的无法。
他点头轻叹,望着满池暮色下的荷塘,目光疏离叹道,“高处不堪寒。若要身居高位,就要备受世人难耐的酷寒。忍人之所不能忍,见人之所不肯见。”
方老中堂?我一惊,内心一阵猜疑,忍不住问:“但是方居正,方老夫子?”
一番轶事听得我哭笑不得,面前仿佛呈现那幼年意气风发的他一身青衫跻身考场,榜上头魁的对劲,方夫子那得知本相爱恨不得的愠怒。
我一惊,对这番话反多了几分猎奇。
我猎奇地望向他,有些踟躇,他俄然一翻掌,更不待我答话,手一摊,一个毛茸茸的狗尾草编成的翠绿的小兔子抖着长长的耳朵晃在我面前说:“送你。”
清冷月光,他打量我,眉眼间一缕淡淡的哀伤,凝神道:“怀铄尚未见大哥他对哪个女子如此动情,如此的用心,只要,对小嫂嫂你。”
见我不答,他挪动步,更向那清波外,感喟一声:“尽须怜取面前人。”
本书中周怀铭微服冒名靠了会元,就是天下贡士的第一名了,如果没有不测,殿试极有能够就是状元了。
话到此处,怕也是尽吐心中郁结。他打量我将信将疑的神采,俄然暴露光辉的笑容,阳光般,照亮黑夜,没有一丝阴翳:“不信?大哥的学问,强胜怀铄百倍。昔日大哥十四岁那年同先皇打赌要金榜夺魁连中三元,便微服易名入秋闱,一起夺魁,高中春闱会元(注一),及至要金殿殿试,才不得不向方老中堂暴露真相。到头来落得个扰乱考场,拿朝廷开科取士做儿戏,被方老夫子罚跪了三天三夜,到头来还被戒尺突破了头,至今额头还落了块儿疤痕。不信小嫂嫂去看。”
注一:会元,科举会试第一名。当代科考分为乡试、会试、殿试三个级别。读书人先考秀才,然后春季(秋闱)乡试考举人,举人的第一称呼为“解元”,如唐伯虎就是解元。举人在来年春季再插手会试考(春闱)考贡士,贡士的第一称呼作会元。然后天下的贡士们插手第三场测验就是金殿殿试,殿试的第一名是状元,第二名是榜眼,第三名是探花。
我轻笑,却有些黯然失神,体味他的每句话。心下酸涩,更有一丝委曲,交杂一出,繁复难言。
“大哥说,家有三斗粮,不做孩子王。可我喜好。”他手中芦苇轻拍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