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恍惚的温意,我问他说:“九爷常日在府里,做些甚么?”不过是叉开话题,不想再谈他。
他鼓鼓嘴,神采颇是当真点点头。
天涯一抹轻云遮月,轻柔的如他的眸光,笼在夜色茫茫的荷塘,莹白的一片洒在波面,风来揉碎银灿灿的月,洒做满池银星。偶尔蛙声噗通落水,惊破这份天籁喧闹。远处楼阁亭台依约月色中,昏黄的,花香树影暗动,共浴在茫茫月色中。
我心下一惊,脸颊色彩微动,尚不及说话,他却说:“惜缘,保重面前。大哥他,最是在乎你的。”轻声慨叹,仿佛说罢这些话,他也舒了一口气,唇角勾出清冷的笑意,“小嫂嫂迟早是能明白的。”
“大哥说,家有三斗粮,不做孩子王。可我喜好。”他手中芦苇轻拍水面。
“九爷,杏坛执教?”我猜,也不肯信,她堂堂周府九爷,总督大人的兄弟,当叫教书先生?
我的心微微一沉,不由望向他,内心另有些淡淡的防备,恐怕他是为那人来做说客。
他叹口气说:“人生不快意者,十之八九。无关繁华贫贱,便是帝王都有诸多无法,更何况你我凡人?”
那方居正老中堂是一代大儒,三朝帝师,天下士子无不对方夫子的学问文章更有品德时令佩服得如众星仰月。昔日在家中,爹爹最是敬佩方夫子的才学为人,更因方夫子也是扬州人氏,就更是推许。方夫子的文章,我自幼耳熟能详的。
“年老是周府的擎天玉柱,我便是周府水池的一根芦苇。”他自嘲的苦笑说,“还好,你肯赏光同我这芦苇说话。”
注一:会元,科举会试第一名。当代科考分为乡试、会试、殿试三个级别。读书人先考秀才,然后春季(秋闱)乡试考举人,举人的第一称呼为“解元”,如唐伯虎就是解元。举人在来年春季再插手会试考(春闱)考贡士,贡士的第一称呼作会元。然后天下的贡士们插手第三场测验就是金殿殿试,殿试的第一名是状元,第二名是榜眼,第三名是探花。
他侧头打量我,自嘲地一笑:“我大哥,那才真是欲求竹杖草鞋轻胜马,无法白马红缨不得闲。心在江湖,身在庙堂。他十六岁戍边,饱经塞外风霜砭骨,出世入死,血染征袍,军功赫赫。年未弱冠便官拜总督,封疆大吏,手掌生杀大权。你道他无情刻毒,他恩师病榻前尽孝,亲奉汤水夜不解衣;你说他有情?怕是他所经之地,剿匪杀伐,血流漂橹。”
月色杳然,清辉洒在他清癯的脸颊,眉宇间暴露哀伤之色。他声音幽幽的,打量我,感喟一声说:“如我,生于朱门,想做个野鹤闲云之士不得,想做个‘天然’二字,更不得。姓了这个姓,此生就由人摆布。只这一副躯壳,行尸走肉罢了。纵胸怀乾坤,无法足难出府门半步。”只看他那落寞无法的神情,似满心的愁烦,愁烟锁紧眉头。
一时欣喜,我不由问:“方夫子又同……”
眸光在清波凝睇很久,淡淡愁烟中,欲言又止,无穷心机。
方老中堂?我一惊,内心一阵猜疑,忍不住问:“但是方居正,方老夫子?”
我轻笑,却有些黯然失神,体味他的每句话。心下酸涩,更有一丝委曲,交杂一出,繁复难言。
本书中周怀铭微服冒名靠了会元,就是天下贡士的第一名了,如果没有不测,殿试极有能够就是状元了。
他转向我,微微的,端倪中尽是顾恤道:“我大哥,他四岁入宫,不过是因生得冰雪聪明,父亲大报酬了本身的出息,舍弃了亲骨肉送去了黄瓦高墙的深宫。传闻,同被选入宫墙做先帝伴读的小子共八人,到头来,糊口了出宫的就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