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和你斗茶仿佛还是四年前的事?”来客很有感慨之色。
从笼中取出上好的顾州茶饼,用小槌敲下一块,放入碾中细细研磨。研好的茶末用茶罗筛过数次,置于青色瓷盏当中。斯须瓶中水沸,乃取水少量,注入盏中调成茶膏。待茶、水融会之时,开端注水滴茶。注水时茶筅回环击拂,令盏中泛出厚厚一层精密浓白的汤花。
陈守逸答复:“是。”顿了顿,他又自嘲道:“现在技艺陌生,不堪对抗。父亲此番若为斗茶而来,恐怕是要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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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约莫四十多岁年纪,身上也穿戴寺人服饰,脸上固然还没有多少皱纹,两鬓却已有了几缕霜白。
陈守逸觉得陈进兴听完,如何也会夸奖徐九英几句,不料半天都没闻声养父说话。他转头看去,却见陈进兴正一脸古怪地看着窗外,像是大惑不解,又像是哭笑不得。陈守逸也迷惑起来,谨慎翼翼地唤他:“父亲?”
“这件事……”虽是如此作想,太后还是温言道,“你就是不来问,我也要向你解释的。”
直到吃完大半盘果子,徐九英终究下了决计,开口道:“有件事……”
他整了整衣衫,慎重向陈进兴下拜,恭贺他晋升之喜。
徐九英嘴里叼着一个吃了一半的果子,静待她的下文。
太后的用心被徐九英一语道破,不由神采微变。她动了动嘴唇,但最后还是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客人此时却立于窗前,顺手翻看陈守逸案上的那方石砚。发觉到陈守逸的目光,他放下砚台,转过身对陈守逸微微一笑。
陈进兴回过神,指着窗下一排排郁郁葱葱的植物问他:“我记得你之前只爱养兰花,如何现在都改种这些东西了?”
摊开的书卷上,红叶与墨色相映,极是高雅。陈守逸拾起落枫,见其色彩鲜红敬爱,一时不忍丢弃,便顺手压在砚台上面。过了半晌,他似是想到了甚么,取出那片已压得非常平整的枫叶,用墨笔在上面勾绘了一头小猪。
“以是你就把窦怀仙拉下来,把陈进兴推上去?”
“既不是针对我,”徐九英拖长了腔调,“太后为甚么不事前奉告我真相?”
他徐行走到茶盏之前,却并不急于享用茶汤,而是凝神察看盏中浮沫。未几时,瓷盏中的乳花便开端减退,现出上面的水痕。这时那人才抬开端,暖和地笑道:“仿佛有些陌生了呢。”
他正要在叶子上再提几句歪诗,却俄然听到一阵纤细的响动,仿佛是靴子踩在落叶上收回的沙沙声。这个时候,他这里是极少有访客的。惊奇之下,他转头检察,虽没瞥见人,但确切瞧见了窗前的青石地上投映出的淡淡人影。这影子被斜照的阳光拉得老长,不过他模糊能辨认出,这是个男人的表面。
陈守逸赧然道:“太妃不吃点茶,这几年确切有些疏于练习。”
此人背光而立。身后的金色光芒与他藏在暗影里的脸构成了光鲜而激烈的对比。
听出她的不满,太后有些无法,但还是试图安抚徐九英:“我晓得你和窦怀仙有来往,以是对我的做法抱有疑虑。这无可厚非。但是我能够在这里包管,这件事绝没有针对你的意义,你不需为此担忧。”
闻声此语,陈进兴白他一眼,嗤笑道:“说得仿佛你之前赢过似的。”
此人恰是方才上任的左神策护军中尉、前宣徽使陈进兴。
“太后感觉陈进兴是个能掌控的人?”徐九英吃吃笑道,“还是说……你听信了三娘的话,以为先帝给我留了一道密诏,令窦怀仙服从于我?我猜这才是你急于撤除他的真正启事?”
“窦怀仙桀骜不驯,我没法预感他的行动。神策中尉里,起码要有一个我能掌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