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建国百余年,积弊日多,先人因循保守,亦无复太祖、太宗天子开辟进取之心,对外又屡困于北夷,故此自仁宗天子在位之时,朝野便有变法之心。仁宗天子特为范公开天章阁,是有庆历新政,此中主持人物,本日尚在。以仁宗天子之明,范公、富公诸大人之贤,庆历新政,数年便告失利,先人总结经历,都知是庆历新政,干系到大宋上高低下数以万计的官员的短长,这很多的冗官冗兵,便是大宋建国百余年来最大的祸害,朝野非不知也,然知易行难,便以范公之贤,亦有所不能……”
蔡京听我说完,思虑半晌,笑道:“石相觉得做臣子最首要的是甚么?”
我听他阐发得头头是道,便笑问:“依元长所说,那么元长你又觉得何者为上策?”
但是对于蔡京的话,我却不好正面答复,便拐弯说道:“诸葛兄弟各为敌国,不得已之事,不敷为法,国朝苏轼轼辙两位大人同殿为朝,共同尽忠陛下,恰是你家兄弟师法的表率。”
我号召家人把那张《朋党论》拿去裱好,又把蔡京请入内堂重新坐定,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方问道:“元长任处所也有一段时候了,可和我说说新法在处所的实施环境如何?”
这马屁拍得我哈哈大笑,被那十多封弹劾表章形成的卑劣表情也一扫而光,内心却一边也佩服着蔡京识见灵敏。我渐渐走到蔡京座前,盯着他眼睛看了半晌,方说道:“既如此,元长可愿助我一臂之力?”固然明晓得他此来就是向我表示尽忠的,但是这正式的聘请,倒是不能够省的。
“恰是,莫非有人用心放出风声?”
我狠狠的盯着蔡京的双眸,不料这小子也真有过人之处,眼中竟无一丝作伪之色。“蔡元长,朝中之事,非君所宜言。”我沉声说道。
我再也想不到一个被骂了千年的奸臣,能有如此见地,内心不由调剂了一下蔡京的职位,温声问道:“那么第三种态度呢?”蔡京晓得他这番高论已经打动了我,乃笑道:“士大夫中第三种态度,便是以苏轼苏大人的寒暑论为代表,此辈觉得现在的大宋,是一个沉痾之下病人,须得缓缓用药,先轻后重,免得一不谨慎用药太重,反而把病人给害死了……”
这中间也有一层意义,须晓得苏辙进制置三司条例司,如何算也是变法派中的中心机构,而苏轼却不对劲,不得不去做处所官……蔡京是个一点就透的人物,晓得我采纳他的话,是为了免得落人话柄,当下恭身说道:“门生服膺石相教诲。”
蔡京笑道:“石相定是想我如何能晓得这等大事?”
我讶异于蔡京有如此的见地,乃含笑说道:“韩念文章盖世,谢安脾气风liu。良辰美景在西楼,敢劝一杯苦酒。记得南宫高选,弟兄争占鳌头。金炉玉殿瑞烟浮,高占甲科第九――这一首词,元长想是听过?”
他这是借诸葛家的事情来表白态度,有些话不便明言,只得如此。这些话是题中应有之义,说到此处,我也晓得来此的企图了,定是在王安石那边不对劲,想从我这里来攀一个出息。蔡京这类人,聪明有之,只是功利心太重,偶然候就爱走些歪门正道,不过做为一个当代人,我倒不是太恶感,水至清则无鱼,这个事理我还是明白的。
我见他如此说,便把天子见我的过程略略向他说一下,又说道:“我对皇上的虔诚,皇上圣明,天然不会思疑,但是若觉得我参与党争,不成不虑也。”
我想想也是,便问道:“此事元长又有何高见呢?”
蔡京笑道:“以皇上之圣明,这类泼污之水,皇上是不会信赖的。石相不必过分于担忧。我觉得这件事最后的成果,定然是留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