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秃顶和宋钢就像两条野狗一样在我们刘镇到处乱窜,他们跟从着一支又一支游行的步队在大街上走得汗流浃背,他们跟从着“万岁”的标语喊叫了一遍又一遍,跟从着“打倒”的标语喊叫了也是一遍又一遍,他们喊叫得口干舌燥,喊叫得嗓子眼像猴子屁股似的又红又肿。李秃顶在游行的途中,见缝插针地把我们刘镇的统统木头电线杆都刁悍了几遍,这个刚满八岁的男孩抱住了木头电线杆就理所当然地高低摩擦起来。李秃顶一边把本身擦得满面红光,一边兴趣勃勃地看着街上的游行步队,他身材摩擦的时候,他的小拳头也是上高低下,跟从着喊叫“万岁”的标语,喊叫“打倒”的标语。街上走过的人见到李秃顶抱着木头电线杆的模样,个个挤眉弄眼掩嘴而笑,他们晓得他是在干甚么,他们嘴上甚么都不说,内心偷偷笑个不断。也有不晓得的,有一个在长途车站中间开了一家点心店的女人走过期,看到李秃顶正在冲动地擦着本身,诧异地问他:
“嘿,我睡着了。”
“我没有性欲了。”
“你们不懂。”
两个孩子在大街上伶仃无援,他们想起了宋凡平,阿谁高大强健的父亲,他一条腿能扫倒几小我。他们信赖宋凡平会去经验三其中门生,会取回他们的毛主席;宋凡平会揪住三其中门生的衣领,像是提小鸡似的把他们提到半空中,让他们吓得哇哇乱叫,让他们的腿在半空中瑟瑟乱抖。
这天早晨回家后,宋凡平带着李秃顶和宋钢站在了井旁,用井水冲澡。他们三小我都只穿戴短裤,湿淋淋地往身上擦着番笕,然后宋凡平从井里提起来一桶一桶水,冲刷了两个孩子,也冲刷了他本身。那些坐在门口乘凉的邻居们摇着扇子和宋凡平没完没了地说话,他们说着游行步队的壮观,说着宋凡平挥动红旗时的威风,说得已经怠倦不堪的宋凡平又红光满面和声音清脆了。回到了屋子里,李秃顶和宋钢上床睡觉,宋凡平坐在灯下红光满面地给李兰写信。李秃顶入眠前看了宋凡平一眼,他咯咯笑着奉告宋钢,他爸把脖子都写红了。宋凡平写了很长时候,他把这一天的经历都写进信里了。
两个孩子同时点了点头。宋凡平从他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两毛钱,让他们去买吃的。刚才阿谁戴红袖章的人对着宋凡平喊叫:
“你也去弄点性欲出来。”
“不准说话,低下你的狗头。”
这时宋凡平的声音在两个孩子的身后响了起来:“儿子,我在这里。”
三其中门生把李秃顶和宋钢推到了木头电线杆前,六只手捏着李秃顶和宋钢的鼻子,捏着他们的耳朵,捏着他们脸上的肉,就像是在捏着馒头似的,捏得李秃顶和宋钢嗷嗷乱叫。最后三其中门生的手一挥,把李秃顶和宋钢胸前的毛主席像章抢走了。
两个孩子咯咯笑了起来。这时候戴红袖章的人走上来扇了宋凡平两个耳光,他大声骂道:
宋钢对李秃顶说:“走,找爸爸去。”
“我现在没有性欲,他们非要我弄出一点性欲来……”
这时候我们刘镇有史以来最长的游行步队过来了,从街头一向到街尾,多如牛毛的红旗顶风招展,大旗像床单一样大,小旗像手帕一样小,旗杆和旗杆撞击在一起,旗号和旗号抽打到一起,在风内里东倒西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