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贤收回击指,伸出舌尖,舔舐感染在指腹的鲜血,黑中泛紫的眼眸略略一眯,又道:“岩风,为师夙来爱你重交谊、明是非的性子,但是你这一次,却委实胡涂了。你入门不过十余年,资格最浅,修为最弱,为师却将紫晶令授予你,引来多少人虎视眈眈。你却不知收敛,滥用权柄。需知恃宠而骄也要适可而止。”
随即松指收剑,嚓一声轻响,便将长剑入鞘,回身离了演武场。
香贤又是一声低叹,任胡岩风攥紧,手指几欲堕入他肌肤当中。
展长生只一味望他,忘乎以是,目炫神驰,不知今夕何夕。
胡岩风抬头看他,眼神略略迷蒙,却不带半点摆荡之色,只道:“弟子守城不力,令长宁大乱,此错一;弟子帮手无能,害夏侯琰丧生、天孤城失守,此错二;弟子……”他一时力竭,竟难觉得继,低头低低喘气起来。玉钢铸就的链条随之摇摆碰撞,收回清泠泠的声响,在沉寂当中回荡。
两手被铁铐吊得高悬头顶,衣袍破褴褛烂挂在腰间,暴露伤痕累累的精赤上身,肌理纠结的健旺身躯上,纵横交叉的鞭痕血肿分裂,结成了无数血痂。
展龙慢条斯理收了剑鞘,并不开口,却清楚摆出一副“你若再问,我便再罚”的架式,眼神尽在展长生腰身臀腿来回流连。
位处圣宫深处,宫主寝殿内一间房中,白玉地砖上精雕细刻了江山绘卷,江山之间,云蒸霞蔚,白玉透明,衬得那雕纹深深浅浅,有若不时变更,一派神仙气象。
那主子恭声道:“掌门请至公子明日到前堂一叙。”
展龙又随他进了小院,方才道:“本日无事,我陪你练剑。”
胡岩风幼年成名,三年前于试剑会上以双手剑力克群雄后,少有敌手,昨日击败展长生时也不过用了右手剑。
他话音未落,人群中高耸发作喝彩,有人唤道:“大师兄!”
声音静止时,展龙气定神闲,乌黑剑尖纹丝不动,离胡岩风咽喉不敷半指。
故而搜索夏桐生之事,便全数拜托了许文礼。
立在他面前之人难辨年纪,样貌虽不过青年罢了,眉宇间却有着千年百年沉淀的平和安好,微卷的黑发间暴露一双细弱弯角,身后三对黑翼缓缓伸开,将暗影投射在被缚男人的双眸当中。
展龙却又道:“胡岩风是高朋,只能点到即止。”语气不无遗憾。
那主子便道声告别,悄无声气拜别。
这山庄少庄主走得极稳极沉,行动间有龙象之威,观战诸人仿佛感遭到无形压力,竟不觉齐齐噤声。骄阳之下,竟成片死寂,唯有呼吸声连缀成片。
展长生缓缓睁眼,仿佛自一场千年长梦中醒来。
不觉间,两月已过。
展龙声未停,剑已至,世人只觉面前一花,耳畔突然炸开一声金属交鸣。
胡岩风自是肃容敛目,恭声领命。
只觉千头万绪,终究化作一句喟叹,水月镜花,不堪回顾。
展龙回身,只低声道:“嗯。”
展长生方才放手,一时候有些怔忡,反问道:“……至公子?”
展长生睡得极沉,含混唤道:“师兄……不松开……”
为首者,恰是胡岩风。
展龙仍不开口,他便絮干脆叨,自言自语起来。
展长生略略皱眉,只得自行去取水梳洗,而后回房摘下墙上的佩剑挂在腰间,迈步出了小院,沿着林间小道一起行至山前。
有人嘲笑道:“香贤山庄盛名在外,不想三个打一个也落败。这名头是吹出来的不成?”
展龙不动如山,只拿后背对他。
那小厮一面呲牙裂嘴,一面仍掩不住语气神驰,钦羡道:“至公子好生短长,将香贤山庄打得落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