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龙昔日曾同展长生结下命誓,要以己身替他身,却歪打正着,令得二人仿佛一心同体般,共享了神泉治愈的上风。
这山庄少庄主走得极稳极沉,行动间有龙象之威,观战诸人仿佛感遭到无形压力,竟不觉齐齐噤声。骄阳之下,竟成片死寂,唯有呼吸声连缀成片。
一声脆响,展龙一剑斜刺,胡岩风提剑急挡。
展龙在这急雨般的剑招中却如闲庭信步,不时出言指导:“手腕用力;招式不成用老;这一步迈得过了……”
展长生不觉微微垂目,叹道:“是我学艺未精。”
展长生一时看得怔愣,俄然手臂一紧,扭头看时,倒是展龙拉了他分开演武场,大步向前走去。
由始至终,他也将斩龙枪紧紧握在手中,仿佛有千钧之力灌注在手指。
展长生便按捺不住嘴角上弯,二人洗漱结束,同榻抵足,展龙褪了外裳,只着素白中衣,浓黑长发披垂枕上。转头看展长生笑意盈盈,便顺手拔了他的发簪,三千青丝如瀑垂落,令这青年俊朗容颜,在月色下抖擞出别样的温和。
故而张易只得设法连人带枪,将展长生挪到了一间屋中。
展长生一时迟疑,游移道:“……哥哥?”
铮铮铮几声撞击连成一线,这二人身形兔起鹘落,残影狼籍,竟叫人目力难追。
二人练了一个时候方才停下,用了午膳,小歇后又一道练剑、读书、习字,不觉间就已星斗满天,夜深人静。
展龙眼中,他这胞弟天然是千好万好,宠溺得紧。
展龙便起家,又在展长生头顶悄悄揉抚,“夜深了,你好生安息。”
大战那日,展长生俄然昏迷,倒地不起,自此再也未曾醒转。
一对金银线细细绣过的鹿皮靴停在血泊旁,玄色袍摆堪堪止在血迹边沿,不过随性而立,却仿佛将无边暗中开释普通,将这沉寂白玉殿堂缓缓充满。
展龙慢条斯理收了剑鞘,并不开口,却清楚摆出一副“你若再问,我便再罚”的架式,眼神尽在展长生腰身臀腿来回流连。
呼吸间胸膛起伏,锁骨横陈,展龙气味略略炽热,游移好久,却只是伸手将展长生衣领悄悄拉拢,讳饰住诱人线条。
那主子恭声道:“掌门请至公子明日到前堂一叙。”
展长生立时展颜笑开,一个雀跃落在院内高山,拔剑做个起手式,肃声道:“师兄请!”
胡岩风服了金丹,勉强凝集些力量,便重新在香贤面前单膝跪下,低声道:“谢师尊赐药。”
顿时四周又响起轰笑声。
香贤垂目看爱徒后背纵横交叉的伤痕,血痂高高肿起,却因毒龙筋的毒素腐蚀,血肿模糊泛出青黑之色。
那青年手中长剑斜斜下指,眉宇间倨傲之色几乎满溢出来,冷道:“香贤山庄不过如此。”
展龙那冰雪普通的容颜方才稍稍伸展,应道:“嗯。”
展龙又随他进了小院,方才道:“本日无事,我陪你练剑。”
香贤又是一声低叹,任胡岩风攥紧,手指几欲堕入他肌肤当中。
展龙却抬手重抚他头顶,“他年长你三岁,清楚胜之不武。”
唯有同他对峙之人,却将这凛然气势视若无物,正如高山巍峨,大川澎湃,面色如霜,悄悄一甩长剑,衣袍随之微微摆动,更加他平增几分翩然若仙的风韵。展龙道:“戋戋几个杂兵,连热身也不敷,你若再推三阻四,休怪我剑下无情。”
胡岩风抬头看他,眼神略略迷蒙,却不带半点摆荡之色,只道:“弟子守城不力,令长宁大乱,此错一;弟子帮手无能,害夏侯琰丧生、天孤城失守,此错二;弟子……”他一时力竭,竟难觉得继,低头低低喘气起来。玉钢铸就的链条随之摇摆碰撞,收回清泠泠的声响,在沉寂当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