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炎短促喘气了半晌,惨淡笑道:“将军怎会临阵脱逃,天然留在长宁,与将士共存亡……我三十五万长宁军,断没有半个逃兵降将!”
那修士话音一落,便掐个指诀,两指并起在青铜令上一划,顷刻间五色灵光闪动,直冲展龙二人而来。
展长生仓猝上前将他搀扶住,一叠声诘问道:“灰炎,你怎会在此处?将军安在?长宁州出了何事?”
他再两手一合,数百道玄金剑光飞速射向林中,顷刻间,林间红光高文,竟如一张光幕,将剑光尽数挡在幕外,反弹得犹若一阵流星急雨,四散激射。
那婴儿因被灌了药,半点不知颠簸,还是粉粉嫩嫩,在襁褓中安睡,似是发觉到胡岩风怀里杀气,略略皱皱粉团面庞,扭动几下。
灰炎道:“九殿下的侍妾,两月前诞下一对双生子,现在城破家亡,冲弱却无辜,殿下只求将这二人各自送出长宁,得一条活路。白炎护送宗子流亡,我护送次子——展长生,我命丧于此原是天定,无怨无悔,只求你救这无辜冲弱一命!”
展长生望向巍峨高山,只得再乞助展龙道:“送我归去。”
展长生被他剑气护住,倒也不觉如何荡漾,只得竭力跪在枪身上,朝四周望去。身后成串青衣修士追来,一时候浩浩大荡,竟摆脱不开。
是不能体味,实则不敢体味。
琼英、长宁二州互为后盾,相互守望互助,交战比年大胜。
展长生心头焦心,恰好现在那白玉塔又不能用,他本身却半点忙也帮不上,只得暗恨咬牙。
展龙却突然一皱眉,道:“有埋伏。”
那紧追而来的修士毕竟跟丢了魔枪踪迹,低头沮丧折返复命。
展龙立时一挣,无数道玄金剑光在身周刺目闪动,唰唰几次便将青藤尽数斩断。展长生方才道:“先救……”
斩龙枪突然猛冲,犹若流星击破长空,硬生生将结界再度扯开裂缝,往天涯逃去。
展龙剑眉微皱,不情不肯道:“那心法……”
落日西下,天涯云霞灿烂,山中却一点一点暗沉。
胡岩风一时欣然,再凝神听时,却只要战马鼻息,蛉虫低鸣。
展龙垂目看他,毕竟不再言语,只将他抱在怀中,身形一纵,如风如电,来往时的方向返回。
随即树林中一阵窸窣声响,便有一名身披血红披风的魁伟武将率众而出,怀中尤抱着一名婴儿。
展长生却一时恨极,不顾展龙遮挡,跨步出去厉声道:“我听闻胡将军襟怀开阔,提了帅印,降了敌军。琼英州威风堂堂的将士不去保家卫国,却只顾忍辱偷生,果然四十万人齐卸甲,更无一人是男儿不成?”
胡岩风度量那婴儿,目工夫沉,在展龙与展长生面上缓缓梭巡,阴沉道:“展长生,你同入侵永昌的妖魔勾搭,夺人子嗣,意欲何为?”
怎的他不过离营不敷一月,便生了这等惊天剧变?
他纵使想要诘问,灰炎却沉寂无声,早已亡去多时。
展长生起家,却还是诘问道:“长宁为何会一败涂地?”
待他重新伏在枪上,展龙又道:“抓稳。”
琼英州四十万雄师,以胡岩风为首,捧帅印献天孤魔王,不战而降。
灰炎见得是他,一口气泄去,剑尖垂落,寂然跪倒在地。
展长生不知展龙缘何忽出此举,只得仓促扫一眼,见并无非常,便取出腰间皮水囊同伤药,给灰炎喂水疗伤。
展长生忙定睛看去,便见一人一马倒在草丛中,身上中了无数箭,四周尸横遍野,不知经历了如何一番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