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长生煞费苦心,安排这场大典,虽说多少出无私心,实则也不过是但愿展龙同他一心想要保护的天下,多几分连累罢了。现在被展龙一语道破,却唯恐他曲解,抬头道:“师兄,我……”
几声吼怒破空声在堂外炸响,顷刻间将室内映照出斑斓的碧绿深紫、紫红明黄光彩来,本来是几名修士放出了宝贝,顿时半空中天女起舞,彩凤翻飞,四时鲜花招锦,霞光如泉涌,闪现出一片仙家吉祥的幻象来。
夏桐生大笑道:“好弟弟,有胆色,哥哥本日就打到你服!”
“元昭、元昭、元昭……你……应我一声,好不好?”
那男人长歌当哭,仿佛一枚钢钉打进胡不归心头。
他只来得及于喘气声中辩白半句:“我想要……师兄欢乐……”
胡岩风已然醉了。
许文礼见夏桐生懊丧神采,不觉发笑,蹲下||身轻拍那少年脑后油亮乌黑的头发,笑道:“不过是个典礼罢了,你爹爹又不会当真被展龙夺走。”
展龙望向合座来宾,俄然发觉这些鹌鹑除了能够食用时,竟也有扎眼的时候。
“我本意不过想待你兵败,缉捕关押起来。一年想不透便关你一年,十年想不透便关你十年,天长日久,终有一日叫你明白我的苦心……”
他不懂父亲那庞大沉重的心境,只因本日本是他满十岁的生辰,父亲不过遣人送了礼品来,却宁肯躲在书房中酣醉,也不肯去见他。
那人恰是病愈了的许文礼,此时一身橘红的华贵长衫,立在光辉骄阳之下,怒道:“长生大喜之日,你二人不去帮手,反倒添乱,不怕惹来大师伯雷霆之怒么?”
夏桐生一个颤抖,顿时失却了干劲,垂首道:“我……不过来唤小龟一道去迎宾,不料这臭小子不听话便罢了,竟违逆犯上,同哥哥我打起来!”
胡不归少年心性,那里禁得起他三番四次讽刺,猛一抬头,撞在夏桐生面庞上,夏桐生冷不防挨了一头槌,鼻尖顿时火辣辣疼痛,啊一声惨叫,松开了钳制,后退两步。
胡不归在书房窗下蜷起小小身躯,小声抽泣。
“世人应知长梦稀,一寸相思一寸血。”
夏桐生见他睁眼,方才施施然收回击,扬眉笑道:“小龟,大喜的日子,睡甚么睡,快些随我去前堂迎宾。”
“师兄,”展长生温和应道,转头同他对视时,双眸清正灿烂,有若无边长夜中,启明的星斗,“师兄不为百姓服丧,也有人报酬你我而欣喜的时候。”
许文礼讶然扫过胡不归,这少年固然说得老气横秋,却字字在理,他不觉深思,过了半晌再度笑起来,“言之有理,我便替你劝劝他。”
胡岩风玄色衣衫开敞,慵懒斜倚在圈椅中,一头黑发如瀑披垂,全无平素里的松散端肃,反倒倦意浑身,透出几分颓废。
这孩童不过十岁身量,只在中衣外披了层光彩暗淡,破布普通的薄纱,身影气味便俄然模恍惚糊,叫凡人难以辩白。
夏桐生却怒道:“谁奇怪那臭狐狸毛皮不成!我要的是爹爹陪我!”
他不由皱眉道:“你竟……这般欢乐?”
胡不归模糊忆起前几日看管他的斩龙门人言语间流露的“大事、功德”,再同眼下这景况联络起来,俄然问道:“谁要结婚?”
展龙心头酷烈肝火便仿佛夏季残冰落入水中,溶解得无影无踪。
只是听夏桐生如此理所当然宣称时,却不由心头一凛,竟忘了挣扎,低声道:“夏是……国姓。”
胡不归躲在床榻中,佯作安睡,待外间的主子缓缓收回均匀鼾声时,便当落翻身坐起。
胡不归这几日每天同夏桐生打斗,却向来不是敌手,轻则挨几下踹,重则鼻青脸肿,新仇宿恨堆集下来,更令胡不归暗恨本身技艺不济事,熬炼得愈发上心。现在又被夏桐生钳制,更是恨不能咬下那厮一块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