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长生面色如霜,耳根却泛出一层绯红,恰是在尽力禁止肝火。
空中布下的阵法,却已消逝得干清干净。
展长生迈入殿中,大殿幽深,祖师神像寂静,却未曾留下多少打斗陈迹,唯有地上死尸,个个胸膛洞穿,血流成河,竟似满是一击毙命。
展长生听得耳熟,俄然动容道:“这伤口是从两侧往中间斩下,此人使的是双剑。莫非……”
展长生俄然玩心大起,卑劣一笑,抬头在展龙下颌上悄悄一吻,轻声道:“师兄未曾逼着我,却老是圈着我。”
阵法夙来攻防能力奇大,却因其布阵烦琐、又只能牢固在原地而颇受限定。展长生也不过能操纵些风刃水箭对敌,这桃木化石阵盘,却能提早将阵法储备此中,临阵开释,也不过一瞬。
十余个高逾一丈的松木架顺次摆列在空旷厅中,架上架下,有一层厚厚的骨白碎玉堆积,仿若凛冬大雪降落,经年不化。
展长生愈发心惊肉跳,一撩衣摆,仓促朝熟行去,用了半个时候,将门中高低搜刮个遍,统共六百八十二具尸首,并无一个活口。
那上清山巍峨矗立,满山树木郁郁葱葱,入山口的小道旁,立有一座丈余高的苍青石碑,龙飞凤舞地刻了“上清”二字。笔力豪放遒劲,萧洒肆意感劈面而来。
此中,并未见到吴宝儿踪迹。
笑了一时,方才转过身去,对满室残碎玉屑肃容施了一礼,“各位上清门前辈,谢各位顾问吴宝儿,多有打搅,告别。”
展龙道:“十有八|九。”
展龙冷哼道:“怨我逼着你不成?”
展龙却未应他,只转过身去,朝远处了望,乌黑剑眉微微蹙起,过了少倾,方才沉声道:“东南九百里,上清山上清门,有碎刃踪迹。”
展龙肩头暖热丰富,仿佛有无穷精力传来,安抚身心,将心头硬块点点熔化。展长生宁和闭目,靠在他肩侧假寐,“有师兄在,我不敢退。”
展龙负手立在一旁,冷眼看他奔波。
上清门三字入耳,展长生顿时瞪大双眼,忆起吴宝儿尚在门中修行,十余年不见,却不知那小兄弟现在模样,便问道:“走不走?”
只可惜……迟来一步。
阵盘当中,那十二条刻痕中为首的一条,便模糊亮起些微褐光。
不觉间日头西斜,夕照金光洒在沉寂山头,又一点一点暗淡收拢。
展长生问道:“师兄莫非看出甚么端倪?”
他颇觉这伤痕眼熟,轻咦一声,蹲下||身去,细心检察。
展长生指尖抚了一层玉屑捻动,粉尘簌簌落回架上,这房中所存尽是上清门人的本命玉符,如果死亡,玉符碎裂。
细心搜刮下来,却不见踪迹,反倒寻到了别的几名孺子的玉符,却本来于数年前就渐次碎裂,丧命于修行途中。
如果如此,那坚不成摧的金刚护法阵,和无坚不摧的千箭杀灭阵,皆可随身照顾,这等结果,当真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逆天能力。
他又将尸首翻转朝上,顿时腥臭血味直劈面门,暴露血肉恍惚的前胸来,仿佛被野兽撕扯粉碎,洞穿胸膛。
展长生挫败罢手,长叹道:“甚么人非要取那山村少年的本命玉符……莫非是胡岩风不成?”
展长生欣然收回镇魂碑,神采安静,无悲无喜,低声道:“师兄,我们回求学谷。”
淅淅沥沥撕扯声同呼哧呼哧喘气声自四周八方传来,恰是满山大餐,便宜了上清山周遭十余里的野兽。
展长生瞧着他行动仓促,朝山洞外走去,昔日严肃冷酷的背影,现在竟模糊带了些许仓促,不觉展颜笑开。
展长生无言以对,只得垂眸,脚边一具无头尸映入眼中,颈项被齐齐斩下,暗语光滑整齐,两侧低矮,中间微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