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无数陌生修士面孔,张张暮气沉沉,高低堆叠,瞪着一双双灰白瞳孔,满抱恨气与不甘。
那小水泡悄悄上浮,俄然炸裂,变幻出不敷酒杯口大小的许文礼幻象。
枫燃岛赤红表面模糊约约,难辨清楚,滔天巨浪一样猩红刺目,连缀千里的海疆,尽被赤色染红。
那不知何方劲敌欲取许文礼性命,被伏麒奋不顾身挡下,不料敌手过分刁悍,一击毁了两人,导致许文礼同伏麒双双死亡。
胡岩风面色便愈发黑如锅底,又是悲忿,又是不甘,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展长生浑身冰冷,随即便觉胸口郁结突然上涌,气闷难耐,吐出一口鲜血。
海面又传来一阵非常灵压,展龙略一皱眉,沉声道:“瞧瞧去。”
展长生俄然间情感如雪崩,失了满身力量,寂然跪坐在黑龙后颈,潸然泪下:“将军……凡人时我守不住清河村,入道时我守不住长宁州,现在步入金丹,却也守不住东海……我……我生有何益!”
展长生在心中将那名字念了千遍万遍,恨不能咬碎吞下:“伏羲……”
天然未曾寻到半丝半缕灵魂。
他甫一出口,便似有所悟,抬眼同展龙对视。
胡不归立在王府大门前,提着长剑,横在颈侧,朝着胡岩风同墨先生瞋目而视。
身后传来胡不归凄楚呼喊,如同杜鹃泣血,声声扯破,他却连头也不肯回一下。
黑龙路程极快,不过半日便到达了琼英州外。
黑龙盘曲面前,四十万魂兵如阴云压境。
藐小幻影中,许文礼还是濒死的惨白神采,却强笑道:“长生……桐生无恙。总算,不负所托……去寻……胡岩……”
风雷伸出两指,悄悄拂过那刺猬小小头颅。
展长生同展龙便离了原地,被淹没进红光光柱当中。
那镇魂碑如无头苍蝇普通,在海底海面胡乱闲逛一通,又落回展永内行中。
展龙扣住展长生颤抖肩膀,压入怀中,垂目看向尸身边的半截枯木。
那喊声如断玉裂帛,撕心裂肺。
一双浑浊眸子气愤睁大,却早已茫然了核心,不知瞪着何方凶手。
通天梯悬在东极海上,仍旧是一片通红。
展长生回声是,便随展龙化身的黑龙破浪而出,立在血海上方。
那面色青灰却难掩俊挺的夏元昭,还是嘴角带笑,长剑所指,分毫不摆荡,见他游移,又再度柔声催促,“长生,快去。”
反倒是展龙拉住他手腕,带他前去后花圃,在假山下寻到了那头担负大祭司的老鼋。
除了神王伏羲,难做别人想。
宫外玉龙门早已倾圮,美轮美奂的海底宫殿近半被摧毁,珠光宝气的珊瑚白玉、珍珠水晶之间,到处可见死鱼死兽的残肢。
金蟾道:“这是天然。”
展长生更是心惊肉跳,咬牙强自平静,神识铺展开来,朝四周细细查探。
展长生俄然手忙脚乱,自怀中取出镇魂碑,朝着半空一抛。
他经历何其丰富,天然便自面前惨状逆推出了当时的惨烈战况。
墨先生不为所动,只使个眼色,在一旁暗藏已久的两名修士俄然发难,两道符咒激射而出,一道贴上长剑,锋锐长剑立时化成钝铁条,一道贴上胡不归胸膛,那少年顿时生硬身躯,再没法转动。
鲛王镇海被一柄长剑贯穿胸膛,紧紧钉在王座之上,不知受了甚么折磨,半边脸同身子血肉全无,暴露内里的森森白骨。
那尸首本来伏在半截枯木上,两腿浸泡水中,波浪一波接一波拍打沙岸,将他通身血水冲刷得干清干净。肌肤同胸膛伤口断层闪现出骇人尸白,骨骼交叉,如同断掉的刀刃,直指天涯。
展长生垂垂止了泪,便觉出了些许难堪,仓促举起袖子擦一擦,便对夏元昭抱拳道:“谢将军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