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感觉这儒冠老者有高士之态,辞吐雅然。现在听了方天禄这般一说,更是心下恭敬。
这几名帮众里的头子,是个四方脸的魁伟男人。瞥见柳少阳行了一礼,又冲那儒冠老者道:“老先生,这是我们五行门中的柳左使,是吕门主的侄儿!”
柳少阳略一思忖,叮咛道:“那云游方士既然说是门主的旧识,门主一时有事不在其间,你便带我去瞧瞧!”
柳少阳听那男人这般说,心中甚奇,问道:“哦,此人眼下在那里?”
罗贯中一语道破了五行门多年运营之事,柳少阳心中震惊之余,脸上倒是不动声色,只是侧眼冲师父方天禄瞧去。
方天禄说到张士诚被俘惨死之时,又是唏嘘嗟叹。罗贯入耳了也是多有动容,大为感喟。
他这话越今后说,声音越低,一双锐眼,直盯在方天禄与柳少阳的面上打转。微顿之下,又接着道:“方兄尽管实言相告,我罗某出了其间,便忘得一干二静,万不会与任何一人再去提及!”
方天禄听罗贯中这般一说,又转言以满腹韬略,无用武之地相劝。罗贯中却只是点头苦笑,直说不成。方天禄多么聪明,见他偶然于此,也就转过话头,聊起别的了。
三人畅谈一处,转眼间已是亥时过半。罗贯中起家便要告别,方天禄想留他明日见了吕子通再走。
方天禄与柳少阳两人,将一身云游方士打扮的罗贯中,引到了偏堂客房当中。
那儒冠老者轻抚长髯,缓缓淡然道:“老夫自北边悠悠城关处来,往南面冥冥沧海中去。只因路过此地,听人说有个两淮的江湖大豪吕子通,在此引得八方贺客,办下半百寿诞。便顺道来看看,是不是当年在此三吴之地,同辅一主的那位吕将军!”
(第一卷风起两淮结束了,明天开端第二卷啦!剧透一下:开篇处的紫衣女,又会和柳少阳有如何的一番故事呢?都在第二卷东海波澜!)
那罗贯中捻动长髯,笑了笑道:“娃儿你莫听这方老头瞎讲,如要说有‘天纬地之才’,那也要先轮到他方天禄。老夫自忖,运筹韬略、格物天文及不上你师父,如果论到构造法术,更是几近一窍不通,差得太多。再说这‘天纬地之才’从古到今,又有几人当得。我这志向未成,江湖得志之人,那里谈得上半点!”
柳少阳见师父与这儒冠老者了解,暗想:“是了,这老先生刚才说与叔父曾‘同辅一主’。现在看来,与师父还是老友,那定然是本来士诚主公麾下的谋臣了。”
恰是:恩仇不与乾坤定,两淮风起笑谈中!
方天禄沉吟很久,忽地低声道:“罗兄当真是好见地,既然看了出来,我也不必瞒你。”
罗贯入耳了笑道:“方兄你教的徒儿,定然是承你衣钵,大有才学。老夫及不过你,那里还能有甚么东西与他说诶!”
柳少阳听了此话,心中微微一震,暗想:“这老者有如此一说,八成真是与叔父了解的故交。眼下叔父重伤不便见客,只好将他带进总舵内里过夜到明日,不过倒也得先问问他的名姓。”
当时月色清辉,星满苍穹,夏季的晚风吹得道旁的松林哗哗作响。柳少阳和方天禄望着这一人一驴,越去越远,缓缓地隐没在了夜色里的官道绝顶。
罗贯中微叹了口气,笑道:“本日能见到兄长,已是欣喜。明日见了吕子通,他若再劝我同事,只怕一定有兄长这般好说话。到头来,本是朋友相聚,反而惹得我们几个故交不欢而散,可就大违本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