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礼身长不敷六尺,面红干瘪,腿脚内八,穿着紫黄双色绫罗,身上一尘不染,虽是叫下人搀扶入府,脚下法度倒是极快。李守礼刚穿过正堂,不等下人尾随,迫不及待就绕过二堂,急着上厕所似的,一起疾走来到后园凉亭当中,身边婢女赶快上前躬身问道:“殿下,本日可要吹打?”
李恕身材略微魁伟,四肢短壮,一看就是实打实的军旅出身。待李恕缓缓平起腰杆,亮出申字皱纹和八字髯毛,鬓角之上染着红色,肤色黑而发黄,看面相,少说也有五十岁。
“怎才返来?”
李守礼常日也是很喜好赌胜斗鸡,每次赌注,令媛打底,朝野当中,无人不晓其痴迷此中,出售慷慨豪阔,为了遴选一只上等斗鸡,李守礼还曾多次恳请天子李隆基犒赏几只宫中斗鸡,特别是鸡坊里那几只金豪铁距的常胜将军。李隆基可谓是斗鸡帝,亦知邠王守礼常日癖好,也想趁着邠王六十大寿,好好犒赏一番。
李恕也不昂首,向摆布四周看看,见百米以内并无下人,这才从胸中取出一封信函,恭敬双手奉上,开口道:“巴州刺史,五百里加急,绝密。”
“如此一来,那仆人的寿宴如何办?老奴没法两端全面。”李恕眉头一抬,看了眼仆人色彩,随之低下头,谨慎问道。
李隆基双目一闪,如有所思望着李守礼,想了半晌,说道:“皇兄,朕听岐王生前曾说,皇兄有观天占卜之异能,能预言阴晴雷雨,何时下雨,何时放晴,不知此事可否失实?”
“仆人叮咛过,见阿翁如见陛下亲至,老奴已将几月前筹办的礼品奉上,阿翁没有回绝。”
来者恰是吏部侍郎李林甫。李林甫年近五十,面相虽庸,气质不凡,辞吐亲柔,穿着文质,嗓音倒是粗暴阴哑。论辈分,李林甫也算是邠王远亲,二人出入朝堂,同事二十年,自是熟悉之甚。
待下人走出亭子,年近花甲的李守礼困意上头,鼻骨眉间点点阵痛,闭眼瞑目,趁无人滋扰,悄悄想起往昔。身为帝王长兄,封户上千的朝廷亲王,李守礼这二十余年过得倒是安稳奢享。
也难怪,再过十天就是邠王守礼的六十大寿了,都城中官府车马少不了往这儿走动。邠王守礼身负六州刺史,此时现在本该替天巡沐,观察各州县春耕,但是邠王大寿将至,不免惦记,底子偶然朝政,天子知其心性,特别暂免了这位皇兄两月官职,叫他放心回府,筹办寿宴。
开元这二十年来,李守礼始终不忘当年所受磨难,可官复原爵的他并未鞠躬尽瘁于朝政,相反,玩物丧志,纸醉迷金,身居要职却整天酒色缠身,不务正业,朝中大臣对此多有不满,天子李隆基念他当年护佑之情,又有嫁幼女与吐蕃和亲之功,也就默许支撑了。
李守礼体味天子,他是看着李隆基长大的,天然晓得这位小阿瞒从小就与众分歧,单说当年举兵诛杀韦后之时,李隆基以弱克强,是多么勇敢睿智?即位后,李隆基为独揽大权,以声色犬马利诱众王心志,以防祸起萧墙之乱。李守礼自幼卷入政斗旋涡中间,‘君臣无父子,皇权无血肉’这个事理他三十年前便已悟透,他岂能不知此中短长?宁王何许人也,尚且如此谨慎谨慎,本身本是天子表兄,性子乖张放浪,不知秦汉为何物,如果决计假装深切简出,反倒是让天子起了狐疑。李守礼也不矫饰,干脆本相毕露,肆意夸大,二十年如一日,整天沉醉于声色犬马,这一来可让天子消去戒心,以求自保,二来,也能借此淡忘当年所受折磨,浑浑噩噩于蹉跎光阴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