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陈公子,草民已年过七旬,身残体败,被朝廷强征至此,已是生如行僵,死未几余,这几人虽冒犯令尊大人威仪,然均乃乡野粗人,不识时务,本是自在之身,理应种田耕地,老死平生,却不想身受朝廷苦役所累,心恋乡野妻儿老母,王大人与陈公子皆是一方有德贤达,深受曲大人信赖重托,想必晓得,这几人杀之无益,弃之有利,当下工期收缩,正缺人手,为顾大局,请王大人与陈公子斩了草民,以正朝廷法度。”
未时过后,天赐骤雨,穹嘶如啸,光雷遁地,雨若天瀑而倾。文若单独一人骑马过桥,俯身望去,石桥之下,滚滚江流如千百头泥牛迁徙涌过,撞得两岸堤坝是摇摇欲碎。
“是,是,儿不敢了。”文若轻声抽泣,眼泪已转在眼圈,强忍着没流出来。
“该去哪啊?哎!咳咳咳。”
“妙!妙哉!”王乱听闻此计,不由得击掌称快,心想这陈家公子还不是普通纨绔后辈,年纪悄悄,不但聪明识体,更晓得这杀人诛心的事理,因而笑道:“哎呀,陈公子不公然机灵不凡!好,好,统统任凭陈公子叮咛,只要您消了气,统统叮咛,不必客气,下官照办就是。”
待陈卿嗣与摆布侍从走后,文若停动手中锄头,谨慎向洞口望去,确认无疑后,支着身子,半倚着矿墙甩了身盗汗,疲于喘气,干脆甩了上衣,暴露背脊那身乍眼的青墨色鹰鹫刺身,与众劳役一样,哈腰挥锄,卖力赶工。
文若本是不依不饶,听了这老儒生一番言语,倒是感觉这些劳役乃至不幸,内心念叨:“这些劳役远自他乡而来,皆有家人思念,苦虽苦,但起码有个盼头,可我呢?唉,罢了,还是找个四下无人之处,问问这老儒生吧。”
现在,文若已是面无人色,点头垂首,默声叹道:“子债父偿,天经地义,一为之甚,岂可在乎?”说罢,文若逆着湖光,头也不回,走入深山当中。
王乱下认识一缩身,不敢粗心,想借此机遇决计摸索文若的本领,随之笑笑说道:“陈公子,这几个劳役出言不逊,污辱长史大人,当众污辱朝廷命官,其罪当诛,下官愿将这几人交由公子措置。”
文若轻咳两声,话锋一转,顺给王乱一小我情,说道:“王大人,这儒生所言并无事理,我们还是以大局为重,但这几人极刑可免,活罪难逃,依我看,不如将这几人丁粮减半,扣其两月响钱,他们如果不懂恩化,就将他们统统响钱扣下,让他们白手而归,不知王大人意下如何?”
话音未落,一个带着斗笠长相斯文的老奴役插了句嘴:“你们几个长舌妇,咳咳,谨慎祸从口出。”
“方才乌黑子等人所说,关于西宁王与我父亲大人之事,是否失实?”文若从身后柳叶夹下一撮叶片,揉于手心。
“你说甚么?”文若眉皱入眼,心跳骤快,五脏六腑仿要从胸口中呕出,指着丘忠鹤脑袋,强忍大怒道:“你再说一遍!”
“丘老先生,我见老先生思惟清楚,气度不凡,怎会沦落至此边荒之处?”文若坐身盘腿,与丘忠鹤并排而坐。
“老朽认得。”丘忠鹤掷地有声道。
“谁是长舌妇?嘿!我说你个老儒生,敢跟我们在这咬文嚼字,也不怕折了你这条狗腿!”乌黑子像挪板凳似的,一把推开绕道而过的老儒生,老儒生瘸了一只腿,站也站不稳,一跟头栽在地上,双手掐着碎石堆,愣是半天没直起腰来。
“宦海的事儿,咱平头百姓哪能明白,想掺杂也掺杂不出来啊。”干瘪猴继而说道。
文若一惊,神采瞬息大变,冲动道:“你是王府伴读?传授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