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高低,皆视我为亲故,换做是你,又当如何节哀?”
“我这堂兄殿下实在纯真,朝廷雄师若真是料敌于先,及时援救,父亲又怎会不顾昔日恩仇,让我送信给姑母?这些年来,皇上已将举国兵士调派西域及东北,西南兵力早已捉襟见肘,这姚州归根结底距六诏近,距关中远,亦没有剑南川蜀这般富庶,朝廷恪守松州安戎之地,以御吐蕃,必将有所舍弃,幸得城中百姓已撤离大半。唉,姑母慷慨赴死,我只能袖手旁观,痛虽难当,却已然麻痹不觉,你唐生没了城池,没了父母,还是大唐皇亲,回到长安,天子必定分封犒赏,可我陈文若没了姑母,别说是西宁王驸马,就连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也不复存在,当真是如孤魂野鬼普通。”
哪知长发怪见唐内行中宝剑染血,顿时吓得缩成一团,蒲伏在地,浑身颤抖。文若与唐生皆是一愣,二人对视一眼,各自点头,走上前去,翻开那怪物长发,竟是个伸长不敷五尺,满脸画魂的孩童,看上去比文若还要小上几岁,只是身上泥血稠浊,长发如毛,一时候也辨不清是男是女。
唐生尚未明白,文若却看出了这此中端倪,模糊听到王府门外府有脚步声颠末,赶紧滚下身,拉着二人一起躲在石柱以后。
“陈兄,这孩子无家可归,唉,城池失守,皆是我父子之过,害得百姓家破人亡,这般热诚罪恶,难辞其咎。丢了姚州,我另有何颜面面对皇上,面对姚州百姓?”唐生单膝跪在长发小童面前,苦苦点头,继而问道:“孩子,你另有家人吗?”
“那我们要在此躲到甚么时候?”唐生难掩痛苦问道。
“桌?鸦?你叫桌鸦?甚么怪名字?”唐生凑了过来,拧着半边脸,将这拗口陌生的两字吞吞吐吐地念了出来。
“鄙人所指并非尸身,而是死者身份。”文若蹲下身,指着一片聚成谷堆般的尸身,说道:“殿下您请细看,我们从城北一起走向王府,这成人尸身上虽染血迹,但其面庞皆是完整,可这些青年小童,却像是先被毁了面貌,再被杀死。”
“不是桌鸦,是卓雅,出色而文雅。”那长发小童见唐生走来,仿佛格外靠近似的,一时失了戒心,俄然开起了口。卓雅见唐生与文若愣愣地盯着她发楞,俄然想起本身本是哑巴,也不尴尬,开朗笑了几声说道:“人言祸从口出,因此装聋作哑,二位哥哥莫怪,好歹磨难一场,不要这么吝啬吗。”
文若目光测度盯着此人不放,唐生却不加戒心,猜想这孩子定城中避祸之人,心胸怜悯看了几眼,转头劝文若:“先生请息怒,我看这孩子不像歹人,说不定他是城中独一的幸存者。”
城外冲车猖獗冲撞着几欲破裂的城门,唐生眼看南门就要失守,本身身边除了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墨客以外,再无救兵互助。唐生抱恨望着城墙上堆积的尸身,跪在地上哀嚎一声,头也不回跟着文若狼狈逃向城北。
“既然是人,何必蓬头垢面,藏头露尾!”唐生放下樱桃尸身,见这低矮长发怪有些蛮力,不敢粗心,抽出腰中宝剑,缓缓向前警戒逼问道。
文若身系父亲和姑母之重托,只得退一步答道:“陈某求之不得,只不过。”文若回过甚去,倍加猜忌地看着面前这个长发小童,说道:“现在殿下固然脱难,但敌军如狼四顾,万不成掉以轻心,姚州成已破,估计敌军将迁民而入,本日坐城而居,此处不宜久留,请殿下立即起家,北上京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