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齐之技击,不成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成以遇秦之锐士;秦之锐士,不成以当桓文之节制;桓文之节制,不成以敌汤武之仁义;有遇之者,若以焦熬投石焉。兼是数国者,皆干赏蹈利之兵也,佣徒鬻卖之道也,未有贵上安制綦节之理也。诸侯有能奥妙之以节,则作而兼殆之耳。故招近募选,隆埶诈,尚功利,是渐之也;礼义教养,是齐之也。故以诈遇诈,犹有巧拙焉;以诈遇齐,辟之犹以锥刀堕太山也,非天下之愚人莫敢试。故王者之兵不试。汤武之诛桀纣也,拱挹指麾,而刁悍之国莫不趋使,诛桀纣若诛独夫。故泰誓曰:“独夫纣。”此之谓也。故兵大齐则制天下,小齐则治邻敌。若夫招近募选,隆埶诈,尚功利之兵,则胜不堪无常,代翕代张,代存代亡,相为雌雄耳矣。夫是之谓盗兵,君子不由也。
礼者、治辨之极也,巩固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总也,王公由之以是得天下也,不由以是陨社稷也。故坚甲利兵不敷觉得胜,高城深池不敷觉得固,严令繁刑不敷觉得威。由其道则行,不由其道则废。
古之兵,戈矛弓矢罢了矣,但是敌国不待试而诎;城郭不辨,沟池不抇,固塞不树,机变不张;但是国晏然不畏外而固者,无它故焉,明道而钧分之,时使而诚爱之,下之和上也如影向,有不由令者,然后俟之以刑。故刑一人而天下服,罪人不邮其上,知罪之在己也。是故科罚省而威流,无它故焉,由其道故也。古者帝尧之治天下也,盖杀一人,刑二人,而天下治。传曰:“威厉而不试,刑错而不消。”此之谓也。
临武君对曰:上得天时,下得天时,观敌之变动,后之发,先之至,此用兵之要术也。
孙卿子曰:凡在大王,将率末事也。臣请遂道王者诸侯强弱存亡之效,安危之埶:君贤者其国治,君不能者其国乱;隆礼贵义者其国治,简礼贱义者其国乱;治者强,乱者弱,是强弱之本也。上足卬则下可用也,上不卬则下不成用也;下可用则强,下不成用则弱,是强弱之常也。隆礼效功,上也;重禄贵节,次也;上功贱节,下也,是强弱之凡也。好士者强,不好士者弱;爱民者强,不爱民者弱;政令信者强,政令不信者弱;民齐者强,民不齐者弱;赏重者强,赏轻者弱;刑威者强,刑侮者弱;械用兵革攻完便当者强,械用兵革窳楛不便当者弱。重用兵者强,轻用兵者弱;权出一者强,权出二者弱,是强弱之常也。
临武君曰:善!叨教王者之军制?
陈嚣问孙卿子曰:先生议兵,常以仁义为本;仁者爱人,义者循理,但是又何故兵为?凡所为有兵者,为争夺也。
凡人之动也,为赏庆为之,则见害伤焉止矣。故赏庆、科罚、埶诈,不敷以尽人之力,致人之死。为人主上者也,其以是接下之百姓者,无礼义忠信,焉虑率用赏庆、科罚、埶诈,除阨其下,获其服从罢了矣。大寇则至,使之持危城则必畔,遇敌处战则必北,劳苦烦辱则必奔,霍焉离耳,下反制其上。故赏庆、科罚、埶诈之为道者,佣徒鬻卖之道也,不敷以合大众,美国度,故古之人羞而不道也。故厚德音以先之,明礼义以道之,致忠信以爱之,尚贤使能以次之,爵服庆赏以申之,时其事,轻其任,以调齐之,长养之,如保赤子。政令以定,民风以一,有离俗不顺其上,则百姓莫不敦恶,莫不毒孽,若祓不祥;然后刑因而起矣。是大刑之所加也,辱孰大焉!将觉得利邪?则大刑加焉,身苟不狂惑戆陋,谁睹是而不改也哉!然后百姓晓然皆知循上之法,像上之志,而安乐之。因而有能化善、修身、正行、积礼义、尊品德,百姓莫不贵敬,莫不亲誉;然后赏因而起矣。是高爵丰禄之所加也,荣孰大焉!将觉得害邪?则高爵丰禄以持养之;生民之属,孰不肯也!雕雕焉县贵爵重赏于其前,县明刑大辱于厥后,虽欲无化,能乎哉!故民归之如流水,所存者神,所为者化。××××之属为之化而顺,暴悍勇力之属为之化而愿,旁辟曲私之属为之化而公,矜纠收缭之属为之化而调,夫是之谓大化至一。诗曰:“王犹允塞,徐方既来。”此之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