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蕊不消思考,早就熟烂于心,“七年了,我分给姨太太的时候才十一岁,当时候太小了,鼻涕还擦不洁净呢,走了的兰心姐姐嫌我倒霉索,老是打我,有一回被你撞见,当时候你汲引我进屋里服侍,还为我改了名字。”
因为喝了酒,那绣花的手老是在微微颤抖,针也捏不稳,线也理不顺,眼神也一阵一阵狼籍,但是她不睡,刚强地要绣,要用这一针一针的刺穿和堆叠来麻痹内心的空虚和哀痛。
话是这么说,实在声音里的倦意已经很浓很浓了。
另一个很快点头:“她,我另有大用,先别动。”
好久,她终究把翻滚的情感压下去,悄悄吁出一口气,“那就先叫这狐媚子在老爷面前多献上几天几天媚,别的,今晚阿谁服侍万儿汤药的丫环叫甚么?”
沙漏在桌上渐渐地一刻不断地滴落。
略一深思,“我会叮咛李妈,把那药婆子和小丁儿都换了,分到上面田庄去干粗活儿。新汲引一个药婆子上来,奉告她服侍警省着点儿,别觉得我菩萨心肠好说话便能够由得她们随便。别给脸不要脸。到时候谁脸上都欠都雅。”
考虑着词句,谨慎翼翼地,“都说,她是菩萨心肠的人。”
两小我很快分开,一个出了院门,另一个昂首望望天空,新年月朔的天空黑漆漆的,星星玉轮都没有。
“已经去查了,小丁儿,煎药间打动手的小丫头,平时可贵有机遇出来服侍,想必今晚那药婆子馋嘴只顾着吃席了,把活儿配给了小丫头。”
“兰蕊,”三姨太头不抬,声音却腐败透亮,没一丝睡意,“长夜漫漫,你叫我如何睡得着?现在就算睡着了,后半夜还不是又醒来了,我还不如睡迟点,等熬得倦意上来了,才好一夜睡到天亮啊。”
兰蕊剪去那一截燃败的灯芯,烛火重新敞亮起来,她悄悄走回原位,跪下,理线。
“那是别人的说法,我想晓得的是你的观点?”
一阵沉默,俄然烛火收回一阵啪啪炸响,突然大亮,接着就暗淡下去。
“那是天然。”
“奴婢,”她有过一点点踌躇,不过很快就豁然,“奴婢和他们有些不太一样。”
可见她现在有多恨。
兰蕊不敢还嘴,渐渐跪在一个软垫子上替她清算五彩丝线。
“兰蕊,你跟着我服侍几年了?”
时候在一针一线的穿越中流逝。
绿泥香醉人的香味在氛围里逸散,连氛围都变得迷离而微醺,兰灵和兰云不敢逗留,赶快退出门,躲进中间的暖阁里随时恭候。
她俄然叹一口气,回身进屋。
沐风居,柳丁茂亲了一会被窝里的儿子,看看时候不早,就早早上床了,九姨太出了月子,终究能够一起安息了,这一个月他早就馋着这个比哪个女人都风情万种的小妾了,看着丫环刚把炕前帷幔落下,他就急不成耐地钻进了被窝,“要死呀――”李万娇咯咯娇笑。
三姨太是慢性子,跟着她时候长了,兰蕊也变得温和文静。
宴席直到夜深才散,各房各屋的丫环仆妇搀扶着各自喝得昏昏沉沉东倒西歪的主子赶归去了,下人们忙着撤掉残席,杯盘送回厨房洗濯,值夜的还是回归各自岗亭,那些没事儿不肯早睡的,干脆偷偷三三五五聚起来划拳、掷骰子、持续喝酒,笑声闹声模糊约约穿透各处讳饰的门窗,隐蔽地在夜色里流窜。
“哦,如何个不一样法?说来听听。”
两个身影又沉默了一刻,一个俄然开口,“阿谁,既然坏了你大事,留不留呢?”
兰蕊赶快爬起来去剪烛花。
守在院门口的兰梅看着大太太出来了,这才回身回屋。
一个大大的烛花已经烧焦,浓烈的蜡油味在氛围里弥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