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持续扒拉着铜钱,口里轻声念叨着,“买半斤肉皮半斤猪尾熬猪皮冻,买半扇肋骨,买两条鱼;面家里有,倒是该买五斤大米一斤小米,买四斤黄豆,能做出十斤豆腐,过年差未几够了;糊窗纸该换换,买两副年画……”最后看着面前孤零零的一个铜板,“一文钱买些糖果,总归是过年,多少沾点甜味。”
依严其华的德行,不把薛氏的嫁奁华侈空了,怎能够罢休?
“这是甚么,是不是能当银子用?”严青旻猎奇地问。
两支簪如何也十两银子开外了。
严其华进门先抽抽鼻子,冷着脸问:“没做饭?”
薛氏垂眸,木木地俯视着她。
严其宁结婚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那会严青旻还不到一岁。
可他又怎会不舍得?
薛氏气得浑身颤栗,本欲辩白,想起严清怡的话,只得忍了气,取出荷包,把内里铜钱都倒出来,数出四文打发严青旻,“今儿晚了,你去买包子返来垫垫,早晨早点吃。”
严其华听着她念叨,越听神采越沉,伸手把箱笼里的东西都扔到炕上,愣了。
严清怡笑道:“娘吃不准你回不返来,说先等等再做,我去淘米了。”
“没用?”严青旻紧紧盯住她,“既然没用,长姐为啥找那么急……要不我把它撕了?”
“没钱了?”严其华走到箱笼前,扒拉两下,“你不是有根簪子,记得三弟结婚时你还戴过。”
薛氏的风俗,他晓得,家里有甚么东西极少瞒着他,也向来未曾藏过私房钱。
严清怡蓦地心惊。
禀性不好还不如不读,也免得将来变成更大的祸害。
又数出六文,扬声唤严清怡,“下午没事把对子纸买了,再买二两白糖,明天让阿旻捎去请秀才写写。”
严青旻昂首看她一眼,“睡不着,想起今后不能读书我就睡不着。”
说着,将墙角的箱笼翻开, “实在也没剩下甚么东西,就这几身衣裳”,摸索着自最底下摸出只木盒,“你主张多,随便看着如何措置。”
严青旻没歇晌,正捧着书看。
严清怡脸都白了,干脆把花腔子一张张摊在床上,仍然不见那张银票。
严青旻认字,不成能不晓得是甚么东西。
看上去一团孩子气。
“不,娘,”严清怡渐渐直起家子,“嫁奁要么带着,要么就从速花了,爹晓得你手里有银钱,必然不甘心。我们且对付着过,别把爹惹急了脱手,想必没多久,爹就主动提出合离了。”
薛氏板滞的双眸终究有了活力,又充满了肝火,狠狠地骂一声,“他敢?”伸手将严清怡拉起来。
严清怡暗叹声,拉上了屋中间的布帘。
独一有能够的就是严青旻。
薛氏心疼地说:“你去睡会儿,就这点豆子,不消你。”
严清怡还没想好该如何措置它们,就听院门响动,严其华与严青旻一道返来了,她忙把簪子揣进怀里,面色安静地迎出去。
严清怡打着呵欠回了屋。
严清怡一下子想起来,家里向来没有过银子,严青旻连银子都没见过,或许也没传闻过银票。
“要不,让二哥别学武了,仲春里玉兰花开,姐带着二哥去卖玉兰,前次姐卖了一串玉兰不是赚了好几文?”
严其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你气得还冤枉你了?你说爹是为甚么过世的?”
她辛辛苦苦供着读书的弟弟?
眼眸倒是亮,像白瓷盘里转动着的黑水晶。
“现在淘米,几时才气吃上饭?”严其华不满地嘟哝声,排闼进屋,瞧见薛氏愣一下,“如何这副打扮?”
严青旻低着头不说话。
鼻头小巧,双唇粉嫩。
会是谁?
严青旻正买包子返来,听到这话,神采立时变得通红,不幸兮兮地看着严清怡,“姐承诺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