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象不是有点诡异,而是万分诡异。
皱眉想了半晌,九公子刚要张嘴。发觉到袖口一动,转头去看时,谢姜踮了脚尖儿,挨过来小小声道:“先莫说话。”
此时天没有黑,宽宽广阔一条通衢,纵使上头有坑有碎石,远山如何也不至于看不见。而照方才的景象,车轮子明显崴进了大坑。
待北斗窜出去,谢姜眸光一转,瞟了眼九公子。
这个阵势,进可攻,退亦轻松自如,当真是打劫越货的好处所。
说着话,谢姜眸子斜斜一瞟,递了个青睐给九公子。
远山闷声揖了礼,待直起来腰,便眼角儿余光溜溜一瞟,朝梦沉并东城使个眼色。两人早就拔了长刀在手,一收到“信号”,闷声不响便拎刀冲上,人群里刹时一片嚎声。
“阿姜。”九公子眼看四周影影幢幢,一时人影子乱跑,便抬手揽了谢姜,淡声问:“阿姜安知阿谁……咳,拎锅男人不是流民,嗯?”
谢姜个头儿娇小,既便踮起脚尖,才到九公子下颌。
当时暮色垂垂掩压下来,远山与梦沉东城几个点了火把。
人数多少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人发髻狼藉,身上皆是褴褛不堪的葛布短衫,又大多背着铺盖卷儿,离马车近些的,甚而有个手里拎了脸盆儿大的铁锅。
眼看两小我要闹“别扭”,且又是主子与主子的“心头肉”,东城正忧愁劝不能劝。九公子唤人时,他恰好借机出了车厢。
“哎!”谢姜脚下站立不住,九公子眉头微紧,手势向下一落,疾快扶了她的腰身:“阿姜谨慎!东城!”
“娘子叮咛罢!嘿嘿。”
这话连讽刺带挖苦,壮汉不由神采涨红,“咣咣”拍了两下铁锅,沉声接话道:“尔等想如何?”
“来,上这边儿。”九公子哪管谢姜又捶又打,谨慎将她挪到左边,待左臂紧紧将她抱住,方腾出右手去推窗扇儿:“远山,如何回事,嗯?”
四周瞄了一圈儿,谢姜内心有了策画。既然内心有了策画,天然要找“当家”的说话。
“不不……不要啊,我只是想……想混俩白饼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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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姜侧身一旋,由此人臂弯里转出来。待离的远了些,方转头嗤笑道:“流民衣不遮体,食不充饥,皆是满面错愕愁苦之色。这小我却目光沉稳,站立时挻腰凸腹,一派倨傲之态,公子心机紧密难测,岂会连这些都看不出来?”
背面的驭夫亦拿了根火把插在车辕上。
谢姜抬眼,两侧土丘凹凸起伏,上头长满了半人高的灌木蒿草,再远处是连缀不断的杂树林。数百人躲在灌木里,只等馅坑里“落”了人马,便一涌而出。如果碰上景象不妙,亦可钻进树林深处脱身逃脱。
隐在树丛中的看不清,单挤在近处的这一圈儿,确切如谢姜所说,皆是二三十岁的青壮男人。
扫见九公子负手站在车辕那边,谢姜便不动声色,向车辕方向挪了两步。
壮汉顿时呆了一呆。
远山在车外回声:“公子,谨慎站稳了,仆几个要将车子翻过来。”说着话,车厢渐渐往左边倾斜,末端“咣垱”一震,左边轮子终究落了地。
谢姜回眸瞪了眼九公子,再转过来时,便一脸笑意,抬手指指最前头拎锅壮汉,细声细气道:“既然想劫道儿,总得露几分真本领,你们这模样不吭不哈围住不放,算个甚么事儿呐?”
四周荒漠寂寂,数百人围在二三十步开外。既没有人说话,更没有甚么行动。
待马车停稳,九公子适时松了手,淡声道:“我出去看看。”
谢姜不信此人无策可施,只是怕他手腕狠辣无情,连真正的流民一块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