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面的驭夫亦拿了根火把插在车辕上。
远山闷声揖了礼,待直起来腰,便眼角儿余光溜溜一瞟,朝梦沉并东城使个眼色。两人早就拔了长刀在手,一收到“信号”,闷声不响便拎刀冲上,人群里刹时一片嚎声。
九公子下了马车,谢姜眸子儿转了几转,亦跟着下了地。
“是!娘子。”
“我看看,哎呀,就是裂了缝。”谢姜伸手接住,眸光略略一扫,便部下使力“喀嚓!”掰下一块“如何这么不健壮。北斗,那小我手里另有。”
九公子眸光一闪。略略弯下腰,亦学她压下嗓音说话:“阿姜看出来那里不对了么,无妨说说看,嗯?”
“快快,快走!。”
九公子眸子里闪过几分好笑,略一思忖,遂低声叮咛远山:“捧首鼠窜者不必管他,只挑精干胆小者,去罢。”
扫见九公子负手站在车辕那边,谢姜便不动声色,向车辕方向挪了两步。
说着话,九公子便抻了手,将将抚上谢姜肩臂,“喀嚓”一声,车厢蓦地向下一震,案桌儿上的茶壸瓷盏儿,“叮叮咣咣”好一通乱滚。
四周火光熊熊,刹时亮了起来。
这话连讽刺带挖苦,壮汉不由神采涨红,“咣咣”拍了两下铁锅,沉声接话道:“尔等想如何?”
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北斗已拎着锅上看下看,末端苦下小脸儿,看了谢姜道:“娘子,奴婢把不停止,锅烂了。”嘴里说着话,显摆似举起来让世人看。
“走开!莫碰我。”谢姜又气又恼,捶了九公子道:“放手,你这个好人,恶棍……你你,你放手!”
谢姜抬眼,两侧土丘凹凸起伏,上头长满了半人高的灌木蒿草,再远处是连缀不断的杂树林。数百人躲在灌木里,只等馅坑里“落”了人马,便一涌而出。如果碰上景象不妙,亦可钻进树林深处脱身逃脱。
“莫闹。”九公子后背扺着车壁,拿眼四下里略略一扫,右手边的小案桌儿,已是翻的桌腿儿朝上,车壁角儿里又是碎瓷杯碎茶壶。
“阿姜。”九公子眼看四周影影幢幢,一时人影子乱跑,便抬手揽了谢姜,淡声问:“阿姜安知阿谁……咳,拎锅男人不是流民,嗯?”
“你看。”谢姜小手隐在袖子里,几不成察向四周一指:“背面那几个有铁血凶悍之气,前头这部分恐怕才是正儿八经的流民。”
此时天没有黑,宽宽广阔一条通衢,纵使上头有坑有碎石,远山如何也不至于看不见。而照方才的景象,车轮子明显崴进了大坑。
隐在树丛中的看不清,单挤在近处的这一圈儿,确切如谢姜所说,皆是二三十岁的青壮男人。
四周荒漠寂寂,数百人围在二三十步开外。既没有人说话,更没有甚么行动。
九公子不露声色,拿眼四周瞟了一遍。
火把光闪闪动烁,映着谢姜粉嫰莹莹的小脸儿,再加上她脸上笑意盈盈,又颊上的酒窝儿深深,令人看上去,说不出来的调皮敬爱。
九公子眯了眯丹凤眼,低声问:“依阿姜看,这类景象,怎解?”
谢姜回眸瞪了眼九公子,再转过来时,便一脸笑意,抬手指指最前头拎锅壮汉,细声细气道:“既然想劫道儿,总得露几分真本领,你们这模样不吭不哈围住不放,算个甚么事儿呐?”
待定神儿去看时,铁锅己落在北斗手里。
目睹她小脸涨的嫣红,黑而大的眸子里仿似凝了层水光,九公子内心一软,柔声道:“坐下来讲好么?”
“不不……不要啊,我只是想……想混俩白饼吃。”
人数多少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人发髻狼藉,身上皆是褴褛不堪的葛布短衫,又大多背着铺盖卷儿,离马车近些的,甚而有个手里拎了脸盆儿大的铁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