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见九公子负手站在车辕那边,谢姜便不动声色,向车辕方向挪了两步。
“娘子叮咛罢!嘿嘿。”
隐在树丛中的看不清,单挤在近处的这一圈儿,确切如谢姜所说,皆是二三十岁的青壮男人。
此时天没有黑,宽宽广阔一条通衢,纵使上头有坑有碎石,远山如何也不至于看不见。而照方才的景象,车轮子明显崴进了大坑。
当时暮色垂垂掩压下来,远山与梦沉东城几个点了火把。
谢姜个头儿娇小,既便踮起脚尖,才到九公子下颌。
“不敢答话么?”谢姜转了眸子看一圈儿,闲闲道:“如此,是当家作主的人不在……或是瞥见本娘子这个小丫头短长,不敢露脸啊。”
说着话,九公子便抻了手,将将抚上谢姜肩臂,“喀嚓”一声,车厢蓦地向下一震,案桌儿上的茶壸瓷盏儿,“叮叮咣咣”好一通乱滚。
谢姜抬眼,两侧土丘凹凸起伏,上头长满了半人高的灌木蒿草,再远处是连缀不断的杂树林。数百人躲在灌木里,只等馅坑里“落”了人马,便一涌而出。如果碰上景象不妙,亦可钻进树林深处脱身逃脱。
“点子扎手,快归去禀报……啊!”……“扑通”此人刚跑上土丘,便被梦沉一刀射翻。
打劫的流民么?
待马车停稳,九公子适时松了手,淡声道:“我出去看看。”
人数多少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人发髻狼藉,身上皆是褴褛不堪的葛布短衫,又大多背着铺盖卷儿,离马车近些的,甚而有个手里拎了脸盆儿大的铁锅。
“来,上这边儿。”九公子哪管谢姜又捶又打,谨慎将她挪到左边,待左臂紧紧将她抱住,方腾出右手去推窗扇儿:“远山,如何回事,嗯?”
远山在车外回声:“公子,谨慎站稳了,仆几个要将车子翻过来。”说着话,车厢渐渐往左边倾斜,末端“咣垱”一震,左边轮子终究落了地。
谢姜眸子儿一扫,瞄见北斗扒着车门,探了头向这边儿看,想了想,便朝她招手:“过来。”
数百人环绕之下,两个娇怯怯的小娘子,又是锅又是吃食,世人只感觉诡异风趣,压根儿没有想到……火把光中,北斗身形一愰,世人只感觉面前一花,便闻声“咣当”一声巨响,又“哎呀!”一声痛啍。
九公子下了马车,谢姜眸子儿转了几转,亦跟着下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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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姜不信此人无策可施,只是怕他手腕狠辣无情,连真正的流民一块清算。
皱眉想了半晌,九公子刚要张嘴。发觉到袖口一动,转头去看时,谢姜踮了脚尖儿,挨过来小小声道:“先莫说话。”
九公子眯了眯丹凤眼,低声问:“依阿姜看,这类景象,怎解?”
九公子眸子里闪过几分好笑,略一思忖,遂低声叮咛远山:“捧首鼠窜者不必管他,只挑精干胆小者,去罢。”
这个阵势,进可攻,退亦轻松自如,当真是打劫越货的好处所。
待北斗窜出去,谢姜眸光一转,瞟了眼九公子。
待定神儿去看时,铁锅己落在北斗手里。
目睹她小脸涨的嫣红,黑而大的眸子里仿似凝了层水光,九公子内心一软,柔声道:“坐下来讲好么?”
得想个别例,分开流民与教唆者。
四周荒漠寂寂,数百人围在二三十步开外。既没有人说话,更没有甚么行动。
“哎呀,饶饶……饶命,我不要饼了。”
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北斗已拎着锅上看下看,末端苦下小脸儿,看了谢姜道:“娘子,奴婢把不停止,锅烂了。”嘴里说着话,显摆似举起来让世人看。
他一答话,谢姜便晓得找对了人……此人说话四平八稳,模糊带了几分不易发觉的号令语气,绝对不会是每天仰人鼻息,惶惑只为挣几口吃食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