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千梵上前半步,如有若无挡住了水鬼,“我给他挑选,他不想让谁瞥见,谁就看不见。”
杜云拧着袍子看了眼图柏,又瞥了眼不远处立在划子上的杨文晏,竟出乎料想从两人脸上看出一丝近乎类似的端倪,他想了想,低声对图柏附耳说了几个字。
阴雾嚎啕大怒,凄声卷起河水两丈之高,杨文晏的血完整触了水鬼的逆鳞,来自灵魂深沉酷寒的怨气肆意漫上人间。
河水异化雨水劈面而来腥湿的水渍,闻讯赶来的捕快分离在河水沿岸,在雨水夜幕下寻人。
水鬼碰而不得,愈发暴躁,用刺耳干涩的声音果断的一字一字道,“我…不分开…”
不断翻滚的河水微风波突然停止,水里的白骨收回凄厉的叫声,伏在深水中,顾忌河面的金光和符咒。
猪笼中淹死的尸身模糊约约暴露半张惨白浮肿的脸,是小石头的爹,何强。
千梵腕缠红结绳,纹丝不动,端倪冷僻的盯着阴雾,在它逼近一寸,就斩断它一只手骨。
水底暗涌翻滚,看不清是甚么气象,图柏心知他武功高强,又会奇门遁甲应当不会那么轻易出事,但架不住仍旧很担忧。
千梵拎着红结绳,看他这么模样,莫名弯了下唇角。
水鬼在水里吃了好几次亏,有些顾忌不敢向前,藏在黑雾后凄凄呜呜。
杨文晏这时不知犯了甚么病,俄然说,“欠我的就只剩下你了,你还想缠我多久?”
赵王痛斥他几次,觉得杨章异想天开,等内心的气过了也就过了,没做他想。直到有一日,淮阴王带兵反叛被天子弹压,从府上搜出几封杨章以赵王名义手札来往的信,赵王这才知大事不妙,连夜将杨章抓回府上,酷刑鞭挞,问出了他与谁暗度陈仓,并从府中搜出了来往通信,树倒狐散,他府上的下人也纷繁站了出来,指认杨章。
杨文晏不置可否,垂眸悄悄擦去黑釉坛上的雨水,手在乌黑的瓷坛上拂过,比脚下的尸首还惨白。
“啊!!!!!”
那团阴雾明显被图柏给威胁住了,探出来的白森森的手骨都僵住不敢动,图柏感觉那团阴雾里仿佛有一只眼正警悟害怕的盯着他的手,或者是盯着他手里的人,他装模作样用刀背拍了拍杨文晏的脸,较着感受那团阴雾更阴沉了三分。
“不说清楚,不给个交代,你图爷爷看谁敢死!”
谋逆之罪连累九族,杨章打通狱卒,带妻儿家眷趁夜逃出。
“它不受你的节制,却会在乎你的存亡。”
图柏不悦的瞥过一眼,顿时愣住了——水鬼身材纤长,即使神采刷白,眉眼却极其都雅俊美,眼里吵嘴清楚,眉心轻拢,带着挥之不去的愁闷和执念。
阴雾凄厉鸣叫,从雾中探出无数只惨白的手指探向划子,这一幕尤其惶打单人,岸上的人集合在一起抱团震惊。
图柏眼里闪过精光,轻松拎着一个大活人,大大咧咧道,“能给它弄个便利说话的形儿吗?”
河水‘哗’的一声拍向岸边,水落石出,无数具白骨也爬了出来,从河边腥湿的水草里探出嶙峋的手骨,呈爪状狰狞的伸向天空。
闻言,千梵微一点头,手掌做结,指间矫捷缠过红结绳,编成了个模型,跟着口里的经文飞入了那团阴雾中。
大雨噼里啪啦下急了,河水嘶吼翻滚,杨文晏脚下的划子却独善其身,诡异的立在暴风雨中,他双手捧着黑瓷坛,白脸黑发,盯着水中搅弄的一片阴暗,泛白的两片唇紧抿着,直到脖间一凉,才恍忽回过神,眼底的庞大还未收洁净,就强行盛进了黑漆漆的眸子里。
那声音沙哑至极,仿佛铁片生生剐过砂石,收回刺耳难忍的声音,很多年都未曾开口,早已经健忘活人是如何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