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返来之时便返来，不想返来，便以山林烟云为居处，又何必在乎曾经的住处？”
“天高地远，五湖四海，放舟江中，随波而逝，停到那里，便是那里。”
“何时返来？”
池青玉渐渐撑起家子，他的手指间，沾满细细碎碎的香火灰烬，落了一地。
“青玉，几天以后我就要远游，你可愿随行？”海琼子缓缓道。
“小师叔！”莞儿忍不住冲出人群，站在高高台阶绝顶朝着他远去的背影喊。
但他错了。
案几上的古剑被海琼子取回，池青玉还是有力地伏着，呼吸短促而微小。
他不言，不笑，不悲，不怒。
礼节既罢，一步一步走下石阶，再无半分转头之意。他肩后的银质背架还是，只是空空荡荡，没有了古剑的踪迹。
身后有人渐渐走近，莞儿抽泣着回身，海琼子手持着那柄青白相间的古剑来到了神像前。他须发皆白，一贯含着笑意的眼中也模糊带着沉重之意。莞儿低头站起，冷静退到了门口。
此时顾丹岩等人悄悄站在殿外，望着他孤寂背影不忍出言，寂静当中，模糊听得在那暗淡殿中传来他的寒微吟诵。
修道之人不在乎团聚相聚，腊月新春之际，海琼子手持蓑笠，肩背行囊，带走了形销骨立的池青玉。
自从他与池青玉为了蓝皓月而再度下山，事情便垂垂偏离了原有的轨迹。
推开沉重的大门，那熟谙的松香拂逸在身边，池青玉浑沌的心神仿佛刹时被击碎。他几近跌进了大殿，摸索着跪行至神像之前，手指触到了冰冷的空中，再往上摸，便是以往焚香祷告之处。
他只是微微一停，但随即便加快了脚步，紧跟着徒弟，隐入空濛山色间。
“师尊……”林碧芝才一开口，海琼子便点头表示勿言。
“不要去打搅他。”海琼子低声说着，走到了大殿门前。世人神采焦炙，但见徒弟发话，便只得缓缓退后。
血早已干枯，泪更不会有。
“没有效！没有效没有效！就算会剑术又如何样？！始终都没有效！”他像疯了一样，抓住剑鞘的双手狠恶颤抖，忽而又将剑重重放在神像前的案几之上，本身则用尽尽力伏在案几边沿，手指紧抓着香炉中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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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前有微微暖意，他虽看不到亮光，但是却晓得，以往一向由他扑灭的莲花灯还在原处。
当日一同策马远去的师弟，现在以别的的模样跟着他回到了这片莽莽苍苍的大地。从分开衡阳起，青玉便没有说过一句话。这一起上，顾丹岩强忍着肉痛不竭换着语气想安慰青玉，但他始终没有任何神采。
面前的白纱换成了苍青束带，一袭墨黑道袍，一枚白玉仙鹤簪，将他的形象凝固成霜。
忽而摸索着清算了青衫，极力挺直了身子，朝着火线三清神像恭恭敬敬施礼。
“青玉，你不要这剑了吗？”海琼子俯身，将古剑悄悄放到他手中。
古剑怆然落下，池青玉的唇边却带着苦楚的笑意，刺目标鲜血滴落一地，白雪皑皑间，他重重跪倒，没了声气。
这一夜，池青玉始终跪在神像之前，以降寒微小的声音诵着经文，直至天明。
一入大乘路，孰计年劫多，不生亦不灭，欲生因莲花……”
“徒弟，去那里……”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回到这里了。
他的手微微一颤，本来挺直的身子仿佛失了力道，背脊垂垂弯了下来。莲花灯芯火苗悦动，衬得他面前纱布煞白刺目。他的嘴唇翕动着，仿佛在说着甚么，但因为衰弱，即便是近在身前的海琼子都听不清他的话语。
“我不该该下山！”他重又哑声喊着，俄然摸索到古剑，将之紧握在手中，“徒弟，我将清规戒律抛之脑后，自作自受！求你收回古剑，不要让它再被玷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