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
使节团的保护军随船而来,未骑战马,眼下仅剩两千余人,而南兴的兵马乃是马队,且兵力是燕军的两倍,如若交兵,侍卫们虽能护驾分开,但两千将士怕是只要被屠的了局——这话陈镇没说,皇上久经战事,无需他多嘴。
——是海风。
一人一马对视着,相互闻着对方身上的血腥气,吊桥上温馨得能够闻声夜风拂过水面的幽响,好久后,卿卿低下头冲暮青打了个响鼻。
上舱内,元修盘膝而坐,陈镇助其运功调息,华鸿道在门外道:“发灯语!命舰队勿再理睬南兴帅舰,只需挡住敌船,助头舰凸起重围,速来接驾!”
一个梢公从底舱撞出来,顶着风波和流箭喊道:“启奏陛下,底舱进水了!船身破漏,难扛风波,最多能撑半个时候!”
城内,暮青方才明显站在了城垛上,却又返归去了,而月杀明显放了烟哨,却率侍卫们杀出了城门。武林义士们都晓得城外有变,却不知出了何事,也一时杀不出去。
这一扒,步惜欢猛地醒过神来,他一掌控住暮青的手,眸底涌起各式惊意、万丈波澜,下认识地转头看了眼护城河外的雄师。
一只罐子砸在倾圮的桅杆上,当空碎裂,火油如雨泼来,闻见气味儿的人无不面色大变!
这一喊,把军医们吓得面色煞白,仓猝劝止——陛下脉象细缓有力,气血阴阳皆大不敷,此等关头大耗元气,无异于自毁。
“啊呸!”梅姑啐了他一口,却没词儿辩驳,只是负手背向了河面。
步惜欢叹了一声,缓缓地做了个攻城的手势。
就在她转头之际,长街上俄然有几具尸身窜了起来!那几人穿戴燕兵的甲胄,满脸是血,难辨面貌,掷来的兵刃在空中划出道道雪弧,亮如明月!
世人下认识地顺着罐子的来处望去,只见一个南兴海兵攀在船雕栏外,只暴露半截脑袋,见人望来,冲人一笑,一放手就坠入了海中。
但压抑的并非她一人。
“……真的是你?”好久以后,暮青的声音闷在那重织斑斓的衣衿里,话音低得几不成闻,“你没事……你没事……”
暮青闻言举目望去,只见海天相连,乌黑如墨,船影在茫茫大雾里连缀如山。北燕使船刚驶离港口,黑雨般的弩箭压得精骑们靠不得岸,围向使船的舰队在雾色当中好似林立的怪石暗礁,四周杀机,凶恶重重。
“朕当年说过,今后今后朕不再是你的主子,你该问皇后。”
“娘子……”步惜欢苦笑着将目光从护城河外收了返来,即使畴前领教过太多回,可彻夜她给他的惊吓毫不比南渡途中直言要圆房时少。
幽幽的河面上咕咚冒出个泡儿来,老翁纵身出水,一登陆就吐了几口河水,咧嘴笑道:“嘿!这一点上,少仆人可比先圣女殿下强!强他娘的太多了!”
暮青将发辫接到手中,好久无言。在胡人的信奉中,五色采络代表着黑鹰、白驼、灰狼、赤马和金蛇,他们信赖将在寺庙中供奉过的彩络编入发中,便可使灵魂与神明相通,受神庇护,受赐勇者意志。胡人从不堵截发辫,他们信赖一缕发辫就是一缕灵魂,身后要灵魂完整才气回到天神座下。这孩子把他的一缕灵魂留在她身边了……
“少废话!我要看!”暮青深知步惜欢的德行,她涓滴不给他东拉西扯的机遇,揪住他的衣衿将他一推,两人原地一转,步惜欢被她推到城墙根儿下,尚未立稳,她便去抽他的玉带。
燕军见驾让出条路来,元修驰近城门,见神甲侍卫和一群武林人士守在吊桥口,桥后是黑压压的南兴马队,吊桥当中有着匹战马,浑身浴血,神骏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