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平将诗抄完,转头看那月洞窗外,月色又清又白,映着那层层叠叠的山,一步高一步的上去。真是瑶池,返不凡俗。此时感觉并无一点倦容,何妨出去上山漫步一回,岂不更妙。才要动脚,又想道:“这山不就是我们刚才来的那山吗?这月不就是刚才踏的那月吗?为何来的时候,便那样的阴沉暗澹,令人怵魄动心?现在山月仍然,何故令民气旷神怡呢?”就想到王右军说的:“情随境迁,感慨系之矣。”真正不错。低徊了一刻,也想做两首诗。只听身后边娇滴滴的声音说道:“饭用过了罢?怠慢得很。”仓猝转过甚来,见那女子又换了一件淡绿印花布棉祆,青布大脚裤子,愈显得眉似春山,眼如秋水;两腮稠密,如帛裹朱,从白里模糊透出红来,不似时下南北的打扮,用那胭脂涂得同猴子屁股普通;口颊之间若带喜笑,眉眼之际又颇似振矜。真令人又爱又敬。女子说道:“何不请炕上坐,和缓些。”因而相互坐下。
紫阳属和《翠虚吟》,传响空山轰隆琴。
话言未了,苍头奉上茶来,是两个旧瓷茶碗,淡绿色的茶,才放在桌上,暗香已竟扑鼻。只见那女子接过茶来,漱了一回口,又漱一回,都吐向炕池以内去,笑道:“本日无端谈到道学先生。令我腐臭之气,沾污牙齿,而后只许谈风月矣。”子平连声诺诺,却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感觉清爽非常,咽下喉去,感觉一向清到胃院里,那舌根摆布。津液汩汩价翻上来,又香又甜,连喝两口,仿佛那香气又从口中反窜到鼻子上去,说不出来的好受,问道:“这是甚么茶叶?为何这么好吃?”女子道:“茶叶也无甚出奇,不过本山上出的野茶,以是味是厚的。却亏了这水,是汲的东山顶上的泉。泉水的味,愈高愈美。又是用松花作柴。沙瓶煎的。三合其美,以是好了。尊处吃的都是外间卖的茶叶,不过种茶,其味必薄;又加以水火俱不得法,味道天然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