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残出了金泉书院,顺着西城南行。过了城角,还是一条贩子,一向向东。这南门城外好大一条城河,河里泉水湛清,看得河底明显白白。河里的水草都有一丈多长,被那河水流得摇扭捏摆,煞是都雅。走着看着,见河岸南面,有几个大长方池子。很多妇女坐在池边石上捣衣。再畴昔,有一个大池,池南几间草房,走到面前。知是一个茶社。进了茶社,靠北窗坐下,就有一个跑堂泡了一壶茶来。茶壶都是宜兴壶的模样,倒是本地仿照烧的。老残坐定,问跑堂道:“传闻你们这里有个黑虎泉,可晓得在甚么处所?”那跑堂笑道:“先生。你伏到这窗台上朝外看,不就是黑虎泉吗?”老残公然望外一看,本来就在本身脚底下,有一个石头雕的老虎头,约有二尺余长,倒有尺五六的宽径。从那老虎口中喷出一股泉来,力量很大,从池子这边直冲到池子那面,然后转到两边,流入城河去了。坐了半晌,看那落日有垂垂下山的意义,遂付了茶钱,徐行进南门回寓。
老残穿戴随身衣服,同高绍殷进了抚署。本来这山东抚署是明朝的齐王府,故很多处所仍用旧名。进了三堂,就叫“宫门口”。中间就是高绍殷的书房,劈面便是宫保的签押房。方到绍殷书房坐下,不到半时,只见宫保已从内里出来,身材甚是魁伟,边幅却还仁厚。高绍殷瞥见,立即迎上前去,低低说了几句。只听庄宫保连声叫道:“请过来,请过来。”便有个差官跑来喊道:“宫保请铁老爷!”老残赶紧走来,向庄宫保劈面一站。庄云:“久慕得很!”用手一伸,腰一呵,说:“请内里坐。”差官早将软帘打起。
高公让老残西面杌凳上坐下。帐子里伸出一只手来,老妈子拿了几木书垫在部下,诊了一只手,又换一只。老残道:“两手脉沉数而弦,是火被寒逼住,不得出来,以是超出越重。请看一看喉咙。”高公使将帐子打起。看那妇人,约有二十岁风景,面上通红,人却甚为疲劳的模样。高公将他悄悄扶起,对着窗户的亮光。老残低头一看,两边肿的已将要合缝了,色彩淡红。看过,对高公道:“这病本不甚重,原起只是一燃烧气,被医家用苦寒药一逼,火不得发,兼之平常肝气易动,烦闷而成。目下只须吃两剂辛凉发散药就好了。”又在本身药囊内取出一个药瓶、一支喉枪,替他吹了些药上去。出到厅房,开了个药方,名叫“加味甘桔汤”。用的是生甘草、苦桔梗、牛蒡子、荆芥、防风、薄荷、辛夷、飞滑石八味药,鲜荷梗做的引子。方剂开毕,送了畴昔。
庄宫保听了,甚为喜好,向高绍殷道:“你叫他们从速把那南书房三间清算,即请铁先生就搬到衙门里来住罢,以便随时领教。”老残道:“宫保雅爱,甚为感激,只是目下有个亲戚在曹州府住,筹算去看望一道;并且传闻玉守的政声,也要去参考参考,究竟是个多么样人。等鄙人从曹州返来,再领宫保的教罢。”宫保神采甚为怏怏。说完,老残即告别,同绍殷出了衙门,各自归去,未知老残究竟是到曹州与否,且听下回分化。(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老残到了次日,想起一千两银子放在寓中,总不放心。即到院前大街上找了一家汇票庄,叫个日昇昌字号,汇了八百两寄回江南涂州故乡里去,本身却留了一百多两银子。本日在大街上买了一匹茧绸,又买了一件大呢马褂面子,拿回寓去,叫个裁缝做一身棉袍子马褂。因为已是玄月尾,气候虽非常和暖,倘然西北风一起,立即便要穿棉了。分付裁缝已毕,吃了午餐,步出西门,先到趵突泉上吃了一碗茶。这趵突泉乃济南府七十二泉中的第一个泉,在大池当中,有四五亩地宽广,两端均通溪河。池中流水,氵日妇有声。池子正中间有三股大泉,从池底冒出,翻下水面有二三尺高。据土人云:当年冒起有五六尺高,厥后修池,不知如何就矮下去了。这三股水,均比吊桶还粗。池子北面是个吕祖殿,殿前搭着凉棚,安排着四五张桌子、十几条板凳卖茶,以便游人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