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叹这珍奇之处,字、诗、人,都是一样的幽独,一样的疏影横斜。
暮年间,林逋泛舟五湖,周游江淮之间,中年后隐居杭州西湖,结庐于孤山,而是余年足不及都会,并不仕不娶,布衣毕生。在孤山上,他广植梅树,畜养仙鹤,视梅为妻。视鹤为子。林逋亦常棹舟出游,来往于湖间诸寺,与高僧诗友谈经唱和。如有客至,孺子放鹤而飞。林逋则见鹤而归。
好似有此一句,这千百年间里写梅的句子,皆可忽视不计。
人们喜好这个故事,就如同喜好梅花一样。多年后,还是能从许很多多的文人墨迹中,嗅出点前尘旧事的旖旎端倪来:“一剪梅花万样娇。斜插梅枝,略点眉梢。轻巧浅笑舞低徊,何事尊前,鼓掌相招。夜渐寒深酒渐消。袖里时闻玉钏敲。城头谁恁促残更,银漏何如,且慢明朝……”
我只是荆钗布裙,任凭在梅树下卧老了光阴,仍然等不到梅花仙子来递个枕头。亦不会有林逋的鹤鸣,唤他棹舟而归;不会有三弄笛声,惊破梅心我意;不会有一点花瓣,吻上额来。
茫茫山间,无雪可踏。坐在青石上,闻着花香,看橘子洲横卧潇湘,民居里生起蓝柴烟,心是欣然的,亦是疏阔的。
我在网上搜林逋的图片。看到清人所绘的一卷《林逋携鹤图》,果有仙道之气扑鼻而来。与我脑中猜想一拍即合。
林逋身后,宋室南渡,杭州便成了京畿之地。朝廷命令,在孤山上修建皇家寺庙,山上原有宅田皆完整迁出。却独留林逋宅兆。后代猜想,或因林逋之名,或因触及风水,但这一点。已经无从穷究。
删繁就简,疏则阔,如留白之境,如梅之暗香在无寻处。可遇不成求。
画卷中。林逋坐在梅树下,头顶的梅,傲雪而开,姿势极盛。树枝清癯而遒劲,梅花吐蕊,那是来自梅树骨头里的香。再看那林逋,一袭白衣薄弱,侧卧花香,握卷在手,手指骨节线条清隽。他与鹤对视,面露暖和之意,甚是孤清,亦甚是满足。那鹤,极其空灵,一双瘦足,支在粼粼水泊里,临风照影,风韵清奇。回望仆人,眼神恋恋,颀长如丝……
幸幸亏故意人窃记,才有三百余首传世。这首《山园小梅》,便是此中之一。
梅花,那就让我在这世俗的人间里,眺望着你,猜想着你吧。
是谁在吹《梅花三弄》,惊破了春情?
梅花花语:固执和高雅。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