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凝亦是笑了出来:“那霍公子多坐几次电车,就能看满一场了。之前我在曼琳姐姐家,听黎锦年先生提及过,他脚本里的对白还真有在电车上听来的。”
顾婉凝一愣,又看了看他,不自发地低了头:“感谢你。”
霍仲祺终究微微一笑:“你我之间就不言谢了。”
韩佳宜托着腮,笑容含混地盯着她:“哎,我可甚么事都奉告你的,你不准骗我!董倩说——是个很年青标致的军官。我们顾大美人向来都不该旁人的约,这一次到底是甚么人,这么短长?”
“外婆病重,速归。”
那人还是懒洋洋的声气:“蜜斯,这班车没有票了,你买明天的吧。明天最早一班车,上午九点一刻。”
霍仲祺摇了点头:“不过是多挂个车厢,他们也乐很多做笔买卖。”他话音刚落,开车的哨声便响了起来,顾婉凝道:“我这里都安设好了,你快下去吧。”
悬在墙上的挂钟没有秒针,只余了粗黑的时针、分针和一圈罗马数字,仿佛粘在了乳白的表盘上——分开车另有几个钟头,她内心俄然一省,拧开手袋的金属绞扣,翻出霍仲祺给他的那张名片,寻了电话依着上面的号码拨了:“您好,叨教霍仲祺霍公子在吗?”
霍仲祺在背面听得已经笑不成抑,幸亏车快到了,顾婉凝赶紧拍了拍他的手臂,表示他下车。霍仲祺一走下来站定,便笑道:“这个倒比看电影还成心机。”
霍仲祺看着她的背影远远融进夜色,再望不见了,才渐渐踱到四周的一家药房借了电话来打:“你的车我停在卡蒙斯楼下了,你如果没事就过来接我,我在燕平女大门口。”
顾婉凝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印的名字倒是“韩玿”两个字,她把名片放进手袋,垂着头沉默半晌,俄然抬眼极当真地看着他:“实在……”甫一开口,又踌躇着声音低了一低,“我的事情你没甚么……我是说,你不消……”
到底是喝了些酒,顾婉凝回到宿舍的时候犹自感觉脸颊有些发烫。明天韩佳宜返来得倒比她早,一见她出去,便神奥秘秘地笑道:“明天早晨约你出去的是甚么人?你快点从实招来!”
韩玿斜倚在赭石色的廊柱上,手里把玩着两枝还未见芽苞的柳条,斜斜瞟着霍仲祺:“这位顾蜜斯,不会就是前几天你包了卡蒙斯请她用饭的那一名吧?”
那列车员一面安设她的行李一面恭谨地答道:“蜜斯,这节车厢是临时加挂的,没有其别人。”
顾婉凝赶紧急走两步跟上他,低声道:“感谢你。”
她望着身畔歪倾斜斜人声喧闹的步队,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
电报纸上一行淡黑的笔迹打进眼里,蜇得人生疼。婉凝吃紧清算了几件随身的衣物,便叫了黄包车赶到车站,在时候表里找了一遍,还好,到江宁的火车早晨另有一班。但是好轻易排到窗口,里头售票的人却埋着头应道:“没票了。”
顾婉凝悄悄一叹:“倩倩话多,你呢?就是想很多。是我一个朋友的弟弟,方才调到旧京,来和我打个号召罢了。”
顾婉凝面上微微一红,便想走出去同霍仲祺道别,不料刚一出来,劈面便碰上了他,忙道:“此次真是费事你了。”
“嗯。”
霍仲祺平然道:“是。”
韩玿耸了耸肩:“我还觉得你这两年混闹得也尽够了,没想到反而更玩儿出花腔来了。你是用心要惹姑父活力吗?”
霍仲祺和韩玿正要出门吃午餐,一听用人通传有位姓顾的蜜斯打电话找他,顾不得和韩玿打号召,掉头就往回走。
顾婉聆听她如许问不由蹙了蹙眉,一面脱大衣一面苦笑:“是我之前的一个朋友。董倩和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