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霍！”韩玿搁动手里的冲罐，扯住他的腕子去掰他的手指，霍仲祺这才觉悟过来，赶紧伸开手丢了那些碎瓷：“我没事。”
她再也不要见他了，她恨他！
可他都做了甚么？
小霍把脸闷在手心：“姐，你别问了。”
韩玿絮絮说着，只为要分离他的情意，怕他钻了牛角尖，小霍心机芜杂，听得有一句没一句，总感觉他说得仿佛条条有理，却又极不公道，可他问的这些话，确是每一句都让他无从回嘴：“她……不喜好朗逸。”
“我刚从渭州返来。”霍仲祺立在门边跟他略点了点头，“总长这会儿忙吗？我有点事……”
窗台上仍有水滴在噼啪作响，房间里到处都满盈着潮意，雨下了一夜，总长办公室的灯也亮了一夜。天井里，被雨水冲过的片片浓绿直洇到人眼里来，夏天有这么一场雨，原是件利落的事，可现在连叶铮这个话唠都成了锯嘴的葫芦。连续串的莫名其妙谁也理不出眉目，他们不是无所事事把嚼舌当奇迹的三姑六婆，想不通就无话可说，更何况……郭茂兰喟然点头，事到现在，再说甚么都是多余。
霍仲祺再回到泾源，已有了刘庆贤的调令。此前看他来去仓促，世人都料定他是来个心血来潮的“钦差”，谁知他不但又调了返来，看模样还不筹算再走了。
郭茂兰返来的时候，面上的神情却有些难堪，霍仲祺一见，神采便暗了下来：“四哥他……没空吗？”
霍仲祺此时非常情意，九分都是悲伤自责，却没想到韩玿这一番东拉西扯看似条分缕析，实有个极大的缝隙不能自圆其说，只喃喃道：“不该是如许的。”
霍庭萱见他容色蕉萃，心中亦五味杂陈，弟弟自幼便是绮罗丛中娇生惯养，既没有磋磨，也少人管束，大家都道他这一辈子都是令媛换酒，银篦击节的秋月东风了，不料偏扯出这么一场剪不竭理还乱的情劫：“你去见过浩霆了？”
他晓得四哥不想见他，他本来也没脸来见他。
“你见过带着保镳‘发配’的？跟他来的那几小我……营长说是刘长官的侍卫，瞧见那枪没有？”
“公子，霍蜜斯来了。”门外一声通报，打断了二人的思路，只见丫头撑着伞送进一个窈窕端雅的身影来——韩玿见霍仲祺面色青白地返来，唯恐他再有甚么不当，又不敢轰动别人，只好奉告了霍庭萱。
他如何会这么傻？他早该想到的，如许的事，换作别人，早就死了一千次了，可恰好是他。他只一味想着，如果他气他，就杀了他！但是虞霍两家的渊源，他们如许的情分，四哥……四哥能拿他如何办？
霍仲祺迷惑地昂首，霍庭萱正目光温润地望着他：“浩霆说，这些年，他一向把你当弟弟，之前是，今后也是。”她说着，悄悄蹙了下眉尖，“当时我也感觉奇特，现在想想，约莫他也是怕你心机太重。”言毕，却见小霍双眸微闭偏过脸去，眼角堪堪滑出一道泪痕。
霍仲祺沉默点了下头，旋即又摇了摇，霍庭萱一时不解：“如何了？”
他不晓得他能跟他说甚么，他只晓得，事情不该是如许的。
从锦西返来，这件事他向来都藏在内心不敢再对人流露分毫，他抚心自问亦感觉难以开口，而现在霍庭萱娓娓道来，才叫他感觉如长夜里窥见星光。
可她不要见他，他该跟她说甚么？问她为甚么要嫁到邵家去？他凭甚么去问？
霍仲祺的手微微一抖，韩玿把前面的话咽了归去，“你就更不消想了——姑夫姑母也毫不会让她进门，你跟她的事……如果让你父亲晓得，你觉得姑夫会放过她？虞四少还能保她一二，你拿甚么保她？她嫁到邵家去反而安然，最多不过是看看康雅婕的神采。可康雅婕算甚么？邵朗逸为甚么娶的她，你不晓得吗？将来在邵家，还不晓得谁看谁的神采呢。再说，朗逸的人才家世，不能和你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