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灯光暗淡,一个穿戴铁灰长衫的男人跪坐在榻垫上,右手里攥着片磨薄的碎砖,扶地的左手却按在一摊暗红的血泊中。
“下个月国会就要开端推举了,总长这个位子……你还没想好谁来坐?”
邵朗清直直逼视着他:“要不是你有把柄落在他手里,如何会把到手的东西送给霍家?如果我没猜错,下个月国会推举,阁揆的位子必然是他半子的;你还要辞了参谋总长,交给谁?十有八九是他儿子,对不对?”
虞浩霆点头笑道:“我如果个君子,现在连夫人都没有。”
邵朗清大咧咧呷着茶,赞道:“这么好的银针,怕是今后再也喝不到了。”
邵朗清道:“小四,我晓得你傲,甘愿吃哑巴亏,也不肯跟我说实话。可我们邵家这么多年……”
婉凝没有辩驳他的调笑,垂眸考虑了半晌,低声道:“实在,你内心有人选,但是你不想说。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虞浩霆双手交握,靠在椅中:“二哥,你如何会这么想?”
“霍伯伯苦心运营了这么多年,霍家这点儿本钱还是有的。”虞浩霆握着她的手写了几笔,俄然笔意微滞,婉凝一发觉,便搁笔转头:“如何了?”
虞浩霆从背后抱住她,摇了点头:“我不想勉强他,做他不想做的事。”
虞浩霆淡笑着悄悄一叹:“贞生这小我可惜了。”
“二哥,你这是何必?”虞浩霆解了身上的军氅丢给侍从,“医官呢?”
虞浩霆怡然品了一口:“二哥喜好,我转头再叫人送些过来。你肯在这儿当活死人,天然是为了看我几时身败名裂,国破家亡。我遂不了二哥的心愿,补助几两茶叶还是应当的。”
虞浩霆淡然道:“凭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不能放你。”
虞浩霆本身执了笔,想要落墨,却又停在半空,“论心智城府,贞生都不必作第二人想,不过――”他眸中闪过一丝欣然,“有些天日可表的情意,到最后,都只能是无日可表了。”
秦台一带本来就荒寂,入了冬,无边落木,连天衰草,细碎的雪花纷繁扬扬,更加显得萧瑟萧瑟。夜幕当中,高耸而立的电网高墙,不时有强光扫出鬼怪般的影,更是一派肃杀。虞浩霆的车子一到,迎候多时的戍卫军官和狱长齐齐施礼,他淡然摆了摆手:“如何回事?”狱长忙道:“实在是部属渎职,他之前一向都没甚么异动,就明天,不晓得从哪儿磨了块碎砖片发狠,只说要见您,您如果不来,他就自裁。已经在手上开了两道口儿了。”
“好。”邵朗盘点点头,“那你知不晓得我为甚么要苟活残喘,留着这条命给你作践?”虞浩霆没有答他的话,转过甚叮咛随行的侍从:“把我带的茶泡了。”
虞浩霆沉默了半晌,望着她微微一笑:“小霍聪明,驰名誉,没野心;分缘好,不爱钱。独一欠的是资格,不过有霍家在官场的根柢,充足撑他坐稳这个位子。将来新当局的总理是霍家的半子,别人也不必担忧军部会有贰言。”
她转过身,踮起脚尖,小巧的下巴抵在他肩上:“那你说的,是你最想要的吗?”虞浩霆一怔,却听她轻声道:“他不想,是因为他感觉他事事都不如你,有你在,他当然不想。小霍不是朗逸,从锦西到陇北、到沈州、到嘉祥……如果他做的不是他本身喜好的事,他不会做得那么好。他不肯意碰这件事,只是因为他感觉,他不如你。”
婉凝笑靥微微:“本来君子是做不得总长的。”
顾婉凝立在案前,一边和虞浩霆闲话,一边搦管习字:“这么说,必然是这位宋状师咯?”
“并且,他来坐这个位子,你不会动他,他也不会动你,其别人才会放心。”顾婉凝的声音轻如初雪,“可你不肯说,是因为我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