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光道:“是,正在修。”
那女孩子听了掩唇而笑,替她剔鱼刺的军官倒是神采一黯,老梢公看在眼里,蓦地疑上心头,谈笑了两句,借端进了厨间,凑到老板娘近前,悄声道:“桂嫂,你瞧这后生带着个乖妹陀,是个甚么来源?”
他身边的女子身上倒没淋湿,只是盘起的发辫蹭乱了,乌丫丫的头发遮了一半面孔,这会儿松开来用手指重新理过,精美娟好的表面便闪现出来,晶莹剔透的面孔像是能吸住人的视野,纵是老板娘急着去厨下泡茶,也忍不住打量了几遍,纳罕这女孩子如何生得如许好?
老板娘刚要起家号召,却见那人一跨出去便翻开大衣,摆脱出一个娇小小巧、素衣黑裙的女子来。老板娘连那梢公见状都是一愣,只感觉这二人虽行色慌乱,但现在进到堂中,却叫这草率的店面都莫名地亮了一亮,正游移着想要上前号召,那年青人已昂首问道:“掌柜的,热茶有没有?”抬眼间豪气逼人,唇边犹噙着歉然笑意,倒叫老板娘内心忽悠了一下,赶紧号召道:“有有有,长官稍等,顿时就来。”抬脚要走,又笑容可掬地停了停,“店里有本年新下的‘银芽’,长官尝尝?”那年青人脱着大衣点了点头:“好。”
他身边的女子也跟着站了起来,惊奇地望着他二人,唯那军官面不改色地拍了拍梢公拉他的手:“老哥,多谢了。”说罢,朝外头朗声道:“杜中光!”
一句话说得那女子红了脸颊,一笑低头,无穷娇憨。
梢公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手,方才被他拉住的军官冲那姓杜的说道:“找到车了?”
杜中光神采一红,“……呃,是。”
那军官还未答话,方才一向没有开口的素衣女子却转过甚来笑道:“人少冷僻,老先生如果不介怀,不如和我们拼一桌吧。”
馆子里的人也都瞧见了内里的动静,那军官刚起家,那梢公猛地拉了他一把,痛心疾首隧道:“老弟,你们走不脱了,妹陀叫她家里人带归去吧!你从速翻窗子出去,背面比来的就是我的船,你藏一藏……让虞家的人抓住,铁定要把你打趴了!”
桂嫂手里的汤勺“当啷”一声磕在锅沿上,面上一层微霜:“这可不敢胡说!我瞧着人家班配得紧。”
小馆子开在江边,雨水一浇,江面上烟雨茫茫,最后两艘船靠了岸,夜色初笼,只一个老梢公无处可去,吃过米粉又要了壶酒,就着一碟子香干嚼得慢条斯理,眼看早晨的买卖要泡汤,一身蓝袄黑裤手脚利落的老板娘皱着眉头朝楼上号召:“满崽,下来用饭!”
杜中光更是语塞,那军官一笑,低头问身边的女子:“吃好了吗?”
桂嫂一愣,思忖着道:“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儿怪。”想了想,稳住心神道:“他们甚么来源我们可管不着,我尽管做我的买卖。”说罢,走出来添茶添酒,顺带着哄走了自家孩子。
说话间,老板娘已端了茶出来,特地拣了两个不常用的白瓷杯子:“长官喝茶。”一面倒水一面又打量那女子。见她捧茶在手,悠然含笑,规端方矩的短袄长裙,玉色衫子阔袖窄腰,远看简净,近看才瞧见衣摆和袖缘都用极淡的金绿丝线绣了折枝桂花,白生生的腕子上套着一只莹紫的玉镯,一看衣裳气度就晓得是高门朱户里出来的蜜斯,禁不住又自谦了两句:“店小,没有好茶,您二位姑息。”
春季的雨说下就下,也没个征象,或是说,这一整天的慢阴天都是征象?
梢公听着他们这边点菜,端到嘴边的酒杯又放了下来,啧啧道:“长官初来云衡,吃得倒很在行哪!这退鳅真是到了非吃不成的时候了,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