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怒道:“你这骚狐狸休得无礼!你道这地府是你想来就来的么?”
他定睛一看,吓得三魂出窍。那没了头颅的身子不知甚么时候蹿到了他跟前,还保持着“朝天蹬”的姿式,明显刚才是被这无头的躯体踹了一脚。再看那躯体前面,女子的头颅被啄得脸孔全非,却启唇提及话来:“哪来的野小子,跑这坏我幻颜大事?”声音极其衰老沙哑。见他吓得不轻,哈哈大笑,笑得血肉纷飞:“量你小子也不敢用心坏我大事。小乖乖们,持续持续!”几只巨鸦便又落下来,对着头颅啄食。
绿袖轻拂之际,何新鼻息之间暗香缭绕,顿时心智蒙蔽,意乱情迷。他平生孤苦,从小到多数没个同性正眼瞧过他,更没有同性这么对他直白透露,更何况被这“狐媚术”迷了心智?便上前执手,觉她一双柔荑温软柔滑,心头更是泛动不已,孔殷道:“既然是姻缘,何不本日你我就结为秦晋之好?”
不知逆流而行了多久,终究玉狐仙儿道:“阴泉山庄到了!”那腐生花便偏向岸边,玉狐仙儿携他下到了岸上。昂首望那阴泉山庄大门,大门矗立入云,门口站了两小我,一个生得脸黑如炭,面庞庄严,身形短胖;一个生得脸白似纸,笑容可掬,身形高瘦。二人瞥见何新,就抬着副桎梏走上来,铁链叮当叮当直响。玉狐仙儿喝道:“这是我今晚的相公,你两个跑出来何为么?”
永乐十八年,亦是公元1420年。这一年值得大书特书,因为这一年产生了一件大事,一件小事。大事便是永乐天子下诏迁都北京;小事就是江南芦江县何家村,何家第二十六代孙何新,在祭奠先人时失落了。
那白脸在一旁瞧得逼真,哈哈一笑,踏前一步,扣住何新手腕道:“这位公子面善得紧,来来来,和我谢老七说说话!”
何新吓得瘫软在地,惊骇之余,却为那女人哀痛不已。忽见地上有根木棍,便操在手里爬起来,狂舞着冲畴昔,惊得几只巨鸦扑楞着四下飞起。他俄然面前一花,胸前似被甚么东西狠恶击中,身子便被撞得飞出一丈开外,摔在石头上,痛得他眼冒金花。耳边响起一个衰老的声音:“小子休得胡来!”
俄然脚下结壮,睁眼一看,只见脚下隔着透明的水晶状物体,黑水在底下翻滚吼怒,无数呲牙的骷髅冲撞着脚底,砰砰巨响,再往四周看去,四周晶莹剔透形如喇叭,矗立入云,本来玉狐仙儿说的船就是这般奇妙的地点。不等他发问,玉狐仙儿道:“这就是方才那朵腐生花,只要阴泉山庄才开的花,很标致吧?”何新讶异不已,方才在岸上看那花朵小巧小巧,本来如此庞大,便点点头,内心却出现丝丝寒意。
吵嘴二人对望一眼,寒声道:“寒冰冥玉!?”
玉狐仙儿嘲笑道:“急甚么?要到那鬼域,另有十万八千里路,须乘船逆流而上,方才不致迷路。”何新刚要问船在哪儿,便见溪流里漂来一朵晶莹剔透的花朵,形如铃铛,甚是小巧小巧。玉狐仙儿拉着他便往溪中跃去:“上船!”何新吓得闭上眼睛,只听得耳边风声凄厉,与那些亡魂的哀嚎稠浊一起,扰民气魂。
那躯体罢手回身,将头颅捧起,放到颈子上,转过身来,仿佛一个绝色美女。她嫣然一笑,轻舒双臂,几只巨鸦便扑扇着巨翅,冲上云霄不见了踪迹。见他又惊又傻的模样,她咯咯咯地笑了,透着蚀骨的狐媚味儿:“既然是何家先人,可见你我有缘,天意如此!”
玉狐仙儿咯咯笑道:“甚么魂啊魄的!老娘本日借你阎老儿这府邸,与我这相公结婚!”
何新早已魂不附体,一时之间不知回应。那头颅冷哼一声:“如何?吓傻了?”说着,无头躯体便走过来,骈指戳在他面前:“中元节往这幽魂谷来的,必是何家先人,是也不是?”那声音俄然变得年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