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衣香鬓影1：回首已是百年身 > 第7章 只若初见 (2)
几名修女走到跟前，念诵主的名字，冷静在胸前画下十字，求主宽恕罪人。
美国大夫蓦地转头，眼睛瞪大，“他要和她一起死？”
云漪忙抽回击，泪眼迷蒙间看也未看那人，只低头道了声谢。
副官抬腕看一眼时候，“另有两个钟点，要不要告诉院方？”
“路程打消？”
“督军，那是传染区！”副官忙禁止。
那人沉声开口，“应是我向你伸谢，修女。”
那兵士握着玻璃的手，已被割得血流如注，最可怖倒是他的右腿，全部已腐败得暴露白骨，只靠墙支撑了身材，嘶吼着不准人靠近。美国大夫情急之下朝那人喊出连续串英文，那人也吃紧嘶吼，一口难懂的方言，谁也不知他在说些甚么。云漪初时一怔，感觉那方言非常耳熟，仔谛听了竟能明白七八分。
见她怔怔没有反应，那人抓住她的手，亲身用手帕擦去上面血污。
云漪含泪望畴昔，喉头略哽，启唇唱道：“今古国土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萧瑟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只唱得前人半阕《蝶恋花》，曲未尽，泪已落。
云漪站在门后，目光被人挡住，只见世人不由自主地让开，未看清发问之人是谁，想来必是别的大夫。那护士隐有怜悯之色，“传染激发败血症，已经呈现严峻毒血征象，截肢已晚了，即便动了手术也熬不过来的。”
世人都沉默了，那人终究垂了手，缓缓将枪放下。
“救救阿梅！”短发护士抽泣起来，望了人群后那人，又望向大夫。阿梅只知哭叫，已近崩溃，而那兵士神采惨白，眼睛赤红，神态已然是浑沌了，癫狂地抓住阿梅，反几次复朝她呼啸着同一句话――那句话说得又快又急，云漪心知这话非常要紧，却如何也听不懂他的意义。
那人略有游移，却仍未将枪放下。
两名修女仓猝从前面赶上来，一人转头叫她，“快来，那头出事了！”众目睽睽之下，云漪只得跟上去，随她们跑进病区。远远见一圈人围在门口，里头不住传来女人的尖叫。美国大夫奋力分开世人，一眼望去顿时大惊，脱口叫道：“NO!”
“他仿佛说，要那护士陪着他……”云漪游移开口，又用英文反复了一遍。
对峙之际，世人一筹莫展，云漪急出一身盗汗。
一个病笃兵士最后的心愿，仅仅是听贰心上的女子再唱一次故乡小调……云漪眼中发酸，喉头紧涩，终究听懂了他的话，却有力替他完用心愿。
云漪暗惊，下认识掩了掩头巾，浆洗得平直的白麻头巾将大半张脸遮了，只露一双眼睛。黑呢修女长袍勾画了窈窕身材，黑檀木念珠和银链十字架悬在胸前，将她扮作修女模样。
忽听嗒的一声轻响，两边的人却霍然惊叫着让开，云漪昂首，只见一个高大身影超出世人，手中乌光锃亮的德国造手枪已经上膛。
护士打扮的肥胖女人将一箱药品交给她，趁四下无人，抬高声音道：“刚获得动静，路程临时打消，人不来了。车子等在后院门口，从断绝区绕畴昔就能看到。”
那护士还未答复，就听大夫抢问道，“这病人是否有精力题目？”
那兵士怔怔转过甚来，望住这唱歌的修女，手中玻璃坠地。曲调凄怆，歌喉哀婉，听在世人耳中，似雪水渗入心扉，无不悲惨沉默。
车内后座上，副官低声陈述病院的详情，后座那人靠了椅背，微微阖目，只现出倨傲表面的侧影。副官抬高声音道：“城里别的三家病院都不肯出动听手，怕是背后有人搞鬼。”那人仍沉默阖目，唇角隐透一丝笑纹。
她母亲是吴地人氏，说话口音模糊与此人类似，却又不尽不异。云漪定神谛听，断断续续听得他说，“阿珍，陪我……为我……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