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衣香鬓影1：回首已是百年身 > 第7章 只若初见 (2)
“不要开枪！”云漪骇然惊呼。
云漪蓦地昂首，面前恍惚一片，这才惊觉本身泪流满面。
“陈腐！”
云漪再唱不下去，那病笃的兵士却艰巨地咧了咧唇，终究放开了阿梅，朝云漪奄奄抬手。
云漪含泪望畴昔，喉头略哽，启唇唱道：“今古国土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萧瑟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只唱得前人半阕《蝶恋花》，曲未尽，泪已落。
一起穿过医疗区，将要绕过断绝病区之际，忽听一声女人尖叫，接着玻璃碎响，粗陋的断绝病房里传出修女们凹凸惊呼。云漪呆了呆，听得身后脚步声狼籍，刚要侧身避开，却听那美国大夫用生硬汉语朝她焦心叫道：“过来帮手！”
“他将阿梅当作了另一个女子，只想死前听她再唱一次歌，不是要杀她。”云漪吃紧开口，心头发颤。那兵士本已是回光返照，拼着最后一口气折腾下来，此时神采青白，满身抽搐，垂垂倚墙瘫倒，只是死死抓住阿梅，手中玻璃虽贴在她颈上，倒是满脸哀切之色。
“是，督军。”副官下车，欠身拉开后座车门。
一个头缠绷带的兵士贴墙靠在窗下，挟住个娇小的护士，手里锋利的玻璃正抵住护士颈侧。身后窗玻璃被打碎，落了满地玻璃渣。一些碎玻璃溅在他和那护士身上，头上绷带排泄血，脸上血污狰狞。护士惊骇万状，不住地尖叫颤抖，颈上已被玻璃划出血痕。
云漪心中忐忑，捧了药箱低头疾行，碰到别的修女向她浅笑号召，只假装仓猝不见。世人都在繁忙，也无人发觉多出一名面熟的修女。
“我曾觉得宗教只会给人麻痹的安抚，你的善行倒是真正的仁爱。 ”
副官抬腕看一眼时候，“另有两个钟点，要不要告诉院方？”
那人无动于衷，语声冷硬里透出沉痛，“他是甲士，死，也要有庄严地死！”
“最左边是断绝区，都是传抱病人，普通伤病员在右区，中间是医疗区。”副官随在他身后，指引右边通道。他随便脱了披风搭在臂上，却往左区走去。
他的语声如磁石，严肃里透暴露竭诚，对她缓缓说道，“我为我的兵士感激你。”
云漪情急，抢上前拽住那人手臂，“别杀他！”
他站起家来，向她微微欠身，回身大步而去。
“救救阿梅！”短发护士抽泣起来，望了人群后那人，又望向大夫。阿梅只知哭叫，已近崩溃，而那兵士神采惨白，眼睛赤红，神态已然是浑沌了，癫狂地抓住阿梅，反几次复朝她呼啸着同一句话――那句话说得又快又急，云漪心知这话非常要紧，却如何也听不懂他的意义。
她是天子的夜莺，在合座金玉下歌颂，用歌声仙颜邀宠于权贵；他们追逐她，视她的歌声如天籁，笑容如珍宝，她却从未是以而欢愉……直至明天，为一个病笃的兵士歌颂，才第一次晓得，本来本身的歌声真的能够给人愉悦安抚。
阿梅踉跄奔过来，被两名修女扶住，立时昏迷畴昔。
云漪游移了一刻，拉下头巾，任长发披垂下来，面庞再无讳饰――可惜少年已经看不到了，那双深凹的眼里已蒙上一层死灰。
对峙之际，世人一筹莫展，云漪急出一身盗汗。
那人沉声开口，“应是我向你伸谢，修女。”
“畴前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傍晚路。一往情深深多少，深山夕照暮秋雨。”护工上前抬走了兵士的尸身，固然他已听不到，她仍要将这支曲子唱完给他。
车内后座上，副官低声陈述病院的详情，后座那人靠了椅背，微微阖目，只现出倨傲表面的侧影。副官抬高声音道：“城里别的三家病院都不肯出动听手，怕是背后有人搞鬼。”那人仍沉默阖目，唇角隐透一丝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