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风却一点也不承情:“不消谢我,我为的是暮儿,不是你。”
“好。”
他眨眼点头:“好。”
佛像前挺直跪着一个男人。
而千菀说,“半颗灵药只是将毒素积聚一处,若无另半份,必死无疑。”
设局的是他,入局的也唯他而矣。
慕清风看不到,她清秀脸颊蜿蜒而下的眼泪顺着下巴落进了香灰里。
“身子好了?”他笑,不待暮阳答复,又说,“他倒舍得让你一小我出来!”
暮儿,还没结束呢,我怎舍得就此淡出你的生命?
慕清风看着她。
他眉峰一拢,随即伸展:“无妨,另半份千灵丹待我剃度受戒后便会送来,再迟不出三两日吧。”
暮阳哑然无语。
记得那日风朗气晴,他立于花架下,目光炯炯地发誓。
“我真的走了。”
剪刀开合间,剪下他一缕青丝。
“嗯。”
慕清风改正道:“错!是浑身脂粉香。”
山道石阶蜿蜒而上,戚云山上古木参天,云雾满盈,坐落在九折石阶之上的碧落寺,红瓦黄墙,背倚垂直峭壁卷烟袅袅。
“多谢。”九曲长廊上,千行与他擦肩而过,双双停下。
“我想抱抱你!”他俄然开口。
慕清风快速睁眼,那双狭长的桃花美目,眸潭乌黑似有波澜暗涌,倒影着满殿烛火,如同夜幕上繁星装点。
江肖宜要求的第一件事是――剃度削发。
除了你,只要你。
暮阳迈进大殿看到的第一眼便是此番景象。
“可惜迟了……我就要削发当和尚了!暮儿,你早该如此。”他皱皱鼻子,很有些抱怨。
他记得暮阳复苏后看向他时的淡然清冷,菀儿的话更令他胆战心惊。
那一刻,暮阳的神采是震惊的,清清冷冷对他说:“我要见慕清风。”
“为民除害。”
“我说的是红丫头,感谢你送她返来。”
俄然温馨下来,只余靡靡梵音与木鱼声穿梁绕柱。
慕清风提了提右唇角,似笑非笑,分开。
也在刹时,他掩去一闪而过的讶异与欣喜,右唇角上提,略带几分邪气。
我欠下的风骚债我会一点一点还清。
江湖动乱,武林局势,那些人是生是死,我都不在乎。
马车停在山脚下,紫衣女子仓促走上马车,便提起裙子头也不回地踏上石阶。
另有你心上的那小我,你知不晓得他……必定要负你!
“既已决定皈依佛门,说话还这般没分寸!我看你留在碧落寺清修也好,佛门净地,恰好能清一清你浑身邪气。”
半份千灵丹递上静水楼,慕清风走得很萧洒,没有半点踌躇。
“只如果对你好的事,刀山火海,在所不吝!嗯,就是沉吟那书白痴说的甚么上穷碧落下鬼域,一样的事理。就算要我剃秃顶做和尚,我也毫不皱一下眉头!”
戚云山,碧落寺。
沉默半晌,他勾了勾嘴角。
“记得……把心收归去。”
碧落寺的大殿内,梵音喋喋,木鱼声整齐齐截。
我用三千青丝,换你一瞬回眸。虽说值得,可终归是迟了。也罢,也罢。今后高山流水,宝刹香灯,愿如来渡我朝朝暮暮。看不尽春花秋月,堪不尽苦海无边。何如,何如。
※※※
“好。”
亲眼看着暮阳跑上戚云山,千行忽生出一种后怕,仿佛暮阳就此离他远去,再也回不来了。
“保重。”
千菀问他:“暮阳毒素未清,小叔叔如何不拦着她?”
他无从回绝。
暮阳服下半份千灵丹,足以复苏。
……
心,蓦地一紧。
裙裾翩飞掠过眼角,他闻到一抹熟谙的梨花香。
暮阳冷酷地别开眼,心却一阵一阵抽搐得短长。
铛――沉闷的钟声响起,余音烦复而寂静,惊起林间大片鸟雀四散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