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一手提着空酒坛,一手拧着他的衣领,从屋顶上窜下来。
“好酒,桃花酿!”
“这是阿尼酿的酒,你这厮,真真好福分,我恋慕你!可惜,便如喝酒普通,你这厮,便,便像你那头牛,恁地糟蹋好酒!”夏侯云衣那里禁得住青阳这么灌,只得一会便头晕目炫,提及胡话来。
他,恰是夏侯云衣。
“整天就晓得喝,你的内心莫非便装不下别的事了么?”小青侯飞了上来,在青阳身边坐下,数落着他。
那人不擅喝酒,方饮一口,脸上便有些微红,细细一看,他的额上又滚着密汗,神情也颇显委靡,好似将将与谁恶斗了一番。
星光亮灭,一大一小俩小我影躺在屋顶,望着皓皓苍月,一时没了言语。
坛上贴着一张小字条,笔迹婉约:知君好酒,赠君桃花酿。
特兰阿尼心中惊了一跳,疾步上前,轻声道:“师尊,那妖物竟然如此短长么?”
半晌,却未出声。
血花婆婆冷然道:“我为何要救她?我的眼还没瞎,你觉得我不知么,我那薄命的妹子死了,多数与她们脱不了干系!”
青阳躺在地上,只觉心中一派安静。从地上爬起来,竹舍内烛光已燃,窗上剪着李锦苏婉约的身姿。这酒鬼心头一荡,既有些许惭愧,又有几分茫然,另有点甜,古怪非常。但如果细细深思,却又摸不着脑筋。
把酒坛抱起来。
特兰阿尼伏在地上,肩头颤抖不休,眸子里汪起了满满的两湖水。
小青侯沉默了一会,从青阳手里夺过酒坛,饮了一气,抹嘴说道:“酒鬼,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大蜜斯没有怨你,你也不能负了大蜜斯,万事,待除了大蜜斯身上的蛊再说吧。”说完,把酒一放,飘身下落。
月浮星移,天空静湛。
“是,师尊!”
“叮叮咚……”
青阳举起酒来,一阵一阵的饮。
特兰阿尼从速走到她身后,重新上拔下一枚银簪,便欲刺穿手腕。
“晓得了。”
特兰阿尼拜伏于地。
小青侯吹灭了灯光。
青阳转头一笑:“哦,我是吴刚,那你莫非便是那只蟾蜍?”
“唉,你还说不喜好那男娃儿!你若真是不喜好,岂会替她们如此上心?阿尼,大家间的统统都不过是如花浮水,唯有这‘情’字,世人皆知它虚妄缥缈,却怎生也堪不破!
“你才是蟾蜍,你既是吴刚,又是蟾蜍。”小青侯立马还嘴。
我们苗人修行与汉人分歧,汉人弃‘情’如敝履,修得跟木鸡石狗普通,那不过是走上了道之末节。我们苗人延承祖德,自泰初以来,便入情修情,唯情而极!你之路,你之劫,即在此‘情’劫!如果,你不为他伏下相思蛊,那为师便也硬上一转意肠,做做那见死不救之人,又有何妨?”
“是大蜜斯叫你来的么?”青阳喝了一口酒,重重哈出一口气。
“我有些担忧。”小青侯眼睛一闪一闪。
“哼,休得抵赖!如若你不喜好他,即使他们真的是张应机的弟子,我也懒得理睬,岂会耗操心神替那女娃儿除蛊!”
青阳避过了她的眼睛,昂首向天上看去,很久,说道:“大蜜斯便若那天上的玉轮,蟾桂宫里的仙子,我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一个好酒的车夫罢了,那里敢私心觊觎。”
“嗯。”李锦苏应了一声。
言至此处,血花婆婆神采一凛,又道:“依我看哪,那汉家男娃儿似对中蛊的女娃儿成心。如此说来,此蛊千万不能除!”
“嗯?”
“唉……”
特兰阿尼心中怦怦乱跳,嘴里却道:“即,即便不是玉童圣僧脱手,也,也有能够是别的和尚偷袭呀。再说了,若说是她们殛毙了那人,她,她们也没那本事啊。师尊理应得知,她们奉师命游历积道,现在连御剑飞翔也尚未习得,怎可杀得了那人?”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愈来愈平静,层次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