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文士翘起大拇指,看了看青阳腰间的酒葫芦,心知也是酒道中人,便撩起脏兮兮的袍摆,就着雪地一坐,把那大酒坛往地上一顿,招手道:“好酒自有芳香,不需人知,这话倒是不错。不过,好酒亦需人来尝,这位小哥,我看你也是我道中人,现在红日在上,苍雪处下,你我相逢便是有缘,莫若在此对饮一番,何如?”
青阳却赞了起来。
青阳一咕噜从雪地上爬起来,取下腰间酒葫芦一递,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兄台也饮一饮我这酒,虽不若《百姓醉》,却也属好酒。”
夏城背后这山,名曰坐忘峰,虽因起于平陇当中,看上去山势较缓,但却颇是娟秀俊拔,满山都是各种松伯。
李锦苏与特兰阿尼也下了车。
世人举目望向山林。
身后传来两声唤,青阳回过甚来,见是大蜜斯与小青侯。
小青侯道:“妖者,异于常也,有过人之能。世人常言,身怀利器,必起杀心。这利器啊,也有很多种,有些妖自以为有了些末技神通,行事便无顾忌,闲来无事,跑到山里醉一场,那也是常有的事。”说来讲去,小丫头还是对夏侯云衣非常不满,不管如何也要扯到妖身上。
中年文士揉了揉通红的酒糟鼻,下巴枕着半人高的酒坛口,醉眼迷蒙地笑道:“此酒名唤《百姓醉》,乃是山中精魅耗时百年,采赤金液、圭木心、夜幽泉、悬钟土,再佐山中奇果,以中阳心火所酿,可生五味七觉,人若饮之,自有妙受无穷。”说完,谛视着青阳的一举一动。
“人依山为仙,泉饮雪作眠,仙不羡我,我不羡仙,待至山颠转头看……”
“也好。”
青阳跳下牛车,把手腕上的铁爪取下来,绑在车辕上,又从车中扯出一根粗麻绳,一并系了,便欲缠在腰膊间。
中年文士饮了一口酒,仓促将葫芦递给青阳,面红如血。他的那番行动固然迅捷非常,但那声剑吟却入了青阳的耳。
青阳转头一看,极喜此人风采,恨不得立马与他一道坐饮苍雪红日,笑道:“如此狂客,岂会是那等人物?”转过甚来,朝着李锦苏弯了哈腰,说道:“大蜜斯临时稍待,青阳去去便回。”
中年文士见他并不谦逊一二,心中却更喜,把那稀稀拉拉的髯毛一揽,笑道:“小哥慨然豪放,真是我辈中人,此酒饮得值了,这便告别!”说着,拧着空酒坛,长身而起。
这话说的颇是大声,那中年文士闻声了,哈哈一笑,捧起酒坛一阵乱饮,酒水直洒,顺着他的胡子坠入雪地中,将洁白的雪毯砸得坑坑点点,而那浓烈的酒香却随风潜来,浸入青阳的神魂中。
“且慢!”
“青阳。”
歌声从林间飘来,词韵闲适,仙气实足,缥缥缈缈的盘桓于耳际。放眼望去,山间却不见人,唯见林木深森、青白一片。
“上山。”青阳抬开端来,嘿嘿一笑。
这时,那林中的歌声却更加宏亮了,斯须间,林中人影忽闪忽闪,一人踏雪而来,定目一看,倒是一个肮脏落魂的中年文士。
“好酒!”
簌雪方歇,太阳坐在山顶,红彤彤的晖映着这片乌黑与苍青相间的山林。
“哈哈……”
小丫头嘟了嘟嘴巴,偏过了头。
向来,小青侯毫不会做陪本的买卖。再说了,大青牛神骏非常,登山渡水不在话下,这小小的坐忘峰岂能可贵住它?如果真难住了,也不打紧,这不另有一名神力无穷的酒鬼嘛,大不了,让他一起给拉到山颠去。
中年文士淡然一笑,伸手便去接那酒葫芦,殊不知,一触之下,浑身竟蓦地一抖。当即,贰心中恸地一跳,也不作色,悄悄掐了个法指,手掌间荡起一道目不成视的玄光,缓缓的将那酒葫芦接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