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薛讷只要十岁,平素看起来憨憨的,不爱说话,当时却毫不踌躇地将本身身上的小皮袄脱下,给衣衫薄弱的樊宁穿上,而后通过察看树干上残留的苔藓,辩白出南北方向,终究找到了回道观的路。
“不是,我没有吃酒”,赶上樊宁,薛讷老是刹时折了五分气势,“你可还记得,白日里与你说话那少年……他本名杨炯,便是那九岁进士落第,名满中原的神童,现在的弘文馆待制,你该当听李师父提及过罢。他不知怎的,俄然认我是知己,拉着我絮干脆叨又喝又唱的,我才把他送回房去……”
薛讷不擅情面油滑,天然也来不及细究风影话语中的分歧道理之处,将那两个油纸包拜托在他手上:“劳烦你拿着这个,往洛阳府跑一趟,请仵作验一验,究竟是甚么东西。”
薛讷忙探手去揽樊宁的身子,傩面回声而落,只见他紧蹙长眉,星普通纯洁光辉的眼眸锁着她,下颌微绷,真真好似百年前兰陵王缉捕敌将的超脱风韵重现面前,樊宁忍不住红了脸,心突突直跳,嘴上却说着:“我不干,怎的你就这般将我俘虏了,重来重来!”
杨炯一笑,瞥了不远处的樊宁一眼,对薛讷私语几句,复道:“时候不早,早些上路,莫遇上风雪就难办了。”
“薛郎是在窟中取了物证才断出案的,他都没有现场勘查,如何能查得清呢?”樊宁没想到这新年第一天便有竖子来添堵,却也感觉好笑,“胡言乱断但是要吃牢饭的。”
那少年没想到,薛讷已看出他并不法曹,略略一怔,哈哈大笑起来:“薛御史真是识人于微,冰雪聪明!事到现在,鄙人便不再坦白了。鄙人姓杨,名炯,字令明,华阴人士,现为弘文馆待制。”
“哎呀你这白痴,我说你会被旁人抢功,你竟还不信!你但是命你那属官风影,一大早往洛阳府衙去,奉告世人你已经破结案,请大师往龙门去?你可晓得,那袁州法曹比你起月朔步,天没亮就拽着司法等人往龙门去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丛丛光辉的烟花绽放在天幕之上,照亮了繁华富盛的洛阳城。家家户户翻开朱窗,扶老携幼,贪看着乱世美景,薛讷却只顾凝睇着樊宁那比炊火更加光辉夸姣的笑靥。俄然间,好似有醍醐灌入他的脑中,薛讷一拊掌,一副恍然之色,似是想明白了甚么。
“赵氏连城璧,由来天下传。送君还旧府,明月满前川。不知何日能与君相逢,杨某本日满饮此杯,为薛郎送行。”
没想到薛讷常日看起来那般好脾气,在这等事上却这般对峙。也难怪了,他虽文弱,夙愿倒是挂帅为国,威震中原,又怎能说出“投降”二字。樊宁不再难堪他,上前两步,垫脚将傩面比划在薛讷脸上:“那你戴上让我看看,总能够吧?”
樊宁禁不住乐出声来:“快看,是炊火啊!”
次日是寒冬时节里可贵的晴日,又逢除夕年下,贩子街坊中四周弥漫着乱世欢娱的氛围。薛讷与樊宁用饭后,策马从定鼎门出城,一起赶向邙山。此山不算高,却因其襟山背水,风水绝佳而被称之为“龙脉”,前后有二十三位帝王在此修陵建冢。
龙门山下,夺去十余名工匠性命,又次次满身而退的凶嫌究竟是谁?他的目标又是甚么?薛讷一时理不清,干脆不去想,抬眼望向樊宁道:“对了,明日是除夕了,洛阳府衙临时没有旁的安排,你想去邙山与洛水吗……”
酷好舞文弄墨的多数是脾气中人,那杨炯便是如此,听了薛讷这话,顿时红了眼眶:“子曰: ‘不患无位,患以是立’,看来杨某还是修炼不敷,本日得蒙薛御史点拨,实乃幸事,请受杨某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