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着画卷苦思,服侍他的大丫头清泉奉上茶来,看他想得艰巨,便笑道:“二爷歇一歇再想罢,细心头疼。太太接了女人来,刚打发白露姐姐来奉告,说是待会儿二爷便不必今后院存候去了。”韩承泽公然想得头疼,并不谛听,只应了一声。过了半晌却又道:“谁?你说太太接了谁来?”清泉一愣,还是道:“女人呀,舅老爷家的林女人。”
王子腾许是碍着韩家面子,竟然也应了他的帖子。只等那一日到了,韩承泽便清算好了前去拜见,在花厅等了半晌,便见一个穿了藏蓝色杭绸长袍的人来,头发用一只楠木簪子整齐束着,面上自有一股肃杀之气。猜着必定是王子腾的,忙施礼道:“小侄拜见伯父,前几日行事鲁莽,本日特来向伯父赔罪。”
王子腾先免了他礼,才道:“贤侄这是为何?老夫却不明白。”韩承泽便道:“小侄当日因与琏二哥熟悉,才又认得了王大哥的。我们兄弟一见仍旧,是以归去说与父亲晓得,才有了那句话来。我听琏二哥说,王大哥因着这事,受了伯父怒斥,想来是我传得话有不铛铛处,带累了王大哥,是以特来请罪。这事通是因我而起,请伯父莫怪王大哥。”
韩承泽看那画上,不过鸟雀花草,并无甚么超卓的,心下更愁三分,只闷闷不乐的辞了沈琰,自往家里来想。昏昏然大半日工夫,绞尽了脑汁,也只编出两首来,却又感觉不好,再三揣摩,不能决计。
韩承泽苦着脸道:“我就晓得,先生如何就能轻放了我呢。”沈琰见他如许,笑道:“你也忒没出息些。莫非这就算可贵不成?爷爷但是说了,要你做一首诗来,如果做得好,说不定免了你的罚。”
韩承泽听了这话,忙催着他拿题,又道:“我于诗词上是差些的,先生总不能出的太难罢。”沈琰带着他同往书房里去,路上便道:“这个谁能猜到?端要看爷爷心机了。”韩承泽便闭嘴不言,想着先生那日活力模样,看来对他绝然没甚么宽大心机的。
韩承泽的先生乃是一代大儒,唯性子有些古怪,连韩承泽如许的地痞赖货都有法制得。是以韩承泽倒是有些怕他,进了沈府,二门远远便见一个浅绿色衣衫的人迎了过来,一张脸上暖意融融,笑着喊他:“泽哥儿来的巧,爷爷进宫里去了。”
沈琰从那素白地儿绘雪梅双鹤的汝窑画缸里,挑出一卷檀香木的卷轴来。一面谨慎展开,一面笑道:“爷爷甚爱这画的,只说这就是给你的题目了。命你好生做上一首七律,一并抄来他看呢。”
王子腾便笑道:“想不到你倒有这些话。依着我说,你年纪是还小些,你父亲这般不敷为奇。”韩承泽便紧跟着道:“伯父也说我小,可到底何时算大呢?恐怕在伯父父亲眼中,别说是我,就是琏二哥王大哥他们,也只是小孩子罢。”
王子腾已然皱起眉头,想不到韩奇如许内敛之人,倒有如许饶舌的儿子,便对付道:“你说得公然有些事理。”韩承泽看他神采,已知他必不耐烦的,心下倒感觉舒畅很多。又笑道:“公然伯父最明理不过,侄儿本日来,很有所得,多谢伯父指导。”
韩承泽顿时喜出望外,便如飞鸟投林,直奔那人而去:“沈大哥何时来的?先生但是先不返来的?”那人便是韩承泽师父的孙儿,姓沈名琰。见韩承泽如此欢畅,便道:“何时返来有甚么打紧?摆布这功课是早给你筹办好了的。”
韩承泽也跟着笑道:“伯父待王大哥公然是极好的。不像我父亲,等闲便要挑了我的不是来讲教。”王子腾道:“这话不对,你父亲教你,也是为着你好。”韩承泽在他面前也并不拘束,只道:“伯父那里晓得这里的事情呢。我父亲怕我不学长进,只不叫我身边有得用的。凡是有个机警些的,就怕他带着我学坏了去,早早打发了。现在我只要一个能用些的小厮,平常里也只好装傻,才瞒得畴昔。伯父来讲,我爹如许管我,可叫我今后如何出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