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鬼使神差地接过那枚凤印，后背那只展翅遨游的凤凰雕镂得栩栩如生，本来轻巧精美的它现在却像千斤巨石那般分外沉重。
他们走到宫门口时，宛清忍不住回过甚来看了我一眼，那眼底的镇静、惶恐、欣喜与担忧在那一刻化作一道和顺的光，缓缓照进我心底。
过了一会儿，她为孙文英打起帘子。世人的目光随即向孙文英转去，只见他身后跟着一名肥胖的小寺人，手里端着一个通体碧绿的玛钠斯玉凿成的酒壶。
我不欲理睬，欠身退到一边。他见我没有反应，干脆直接超出我走到宛清身边，扶住她荏弱的双肩，温声道：“走吧，跟朕回乾清宫，今晚你就住那儿。”
芙蕖走上前来矮身道：“启禀殿下，陛下身边的孙公公来了。”
“昭仪娘娘莫非没传闻么？”宝林冯雨嘉抚动手上的南海珍珠手串，道，“昨晚宫正司连着审了寒梅一夜，也不知会吐出些甚么来。不过嫔妾也挺猎奇，如何穆美人宫里老是出内鬼呢？先前的清芬与清露，现在又是寒梅。”
尤倩倩低眉一笑：“是么？约莫是姐姐多心了吧，姐姐就是感觉余庶人势单力薄，不像是蛇蝎心肠的女子。”
“是！主子这就传旨！”孙文英满面堆笑，不忘道，“主子恭喜穆美人！”
“另有，”乔序俄然停下脚步，回过甚来看了卢凌一眼，“正一品御前带刀侍卫卢凌两次救护皇后有功，擢晋为御林军副统领，俸禄再升一石。”
宛清爽晋，我的训导也不过是逛逛过场，很快便结束了。她在寒蕊的奉侍下回到本身的坐位上，俄然闻声祁抒意抱着汤婆子幽幽一笑，道：“若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的就是我们穆美人吧，也不知是谁这么大胆量，竟敢在美人的翠华宫放火，几乎连殿下也扳连了。”
“殿下，既然陛下已经下旨了，不如奴婢这就为您打扮吧。”
祁抒意也站了起来：“是呢，我们走吧，让殿下好好静一静。”
我点头应允。宫洛缓缓展开那卷茶青色金丝线贡缎，朗声念叨：“妾采女余氏招认，曾结合翠华宫侍女清芬、清露暗害穆美人腹中皇嗣，并欲以嫁祸中宫，献媚争宠。败露后，妾自甘出错，教唆翠华宫侍女寒梅放火烧宫，侵犯美人穆氏，缠累皇后。妾罪过累累，愧于先人，望陛下殿下赐妾一死，妾已然无憾。”
“真是其心可诛，”柳含烟耸了耸鼻尖，“觉得求得一死就能赎罪么？”
他揽着宛清朝宫门口走去，边走边道：“孙文英，马上替朕晓谕六宫，秀士穆氏痛失皇子，屡遭磨难，朕念夙来其勤奋奉上，敬护中宫，擢晋为正五品美人，明日搬家延禧宫。”
太后的仪仗在夜色中浩浩大荡远去。乔序随即回身望着我，道：“皇后本日刻苦了，回凤仪宫好好保养一番，这几日的六宫事还是交给端裕夫人措置吧。”
孙文英抬开端来小觑我一眼，半晌又低下头去，拱手道：“陛下口谕，如若殿下看完了，就盖上您的凤印吧。主子另有一道旨意要传呢。”
这……这是小巧的供词么？
“两位mm倒是巧嘴，”郑棠搭着恩善的手站了起来，随即朝我福了福身，“既然殿下还要去送余庶人最后一程，那嫔妾等就不叨扰了。”
何堪比鬼哭狼嚎的叫唤声渐行渐远，我只觉一阵冰冷从脚底蓦地窜到了发梢，整小我像浸在冰窖里普通转动不得。直到太后的一阵眼风从我身上敏捷扫过，我才模糊回过神来。
我忍不住闭上眼睛，重重地摁了下去。
孙文英清了清嗓子，道：“奉天承运，天子诏曰，交趾宫采女余氏，尝以媵人入侍龙榻，原淑温懋，恭敬著礼。然不料厥后妒忌成性，暗害皇嗣，更甚诬告中宫。此上不敬宗庙，下不尊女德，岂堪嫔御之位？着废为庶人，玉牒除名，永久不得享用香火，亦不成追谥加封。再赐毒酒一壶，钦此！”